苏宿心疼那盒梦蜃散,也担心洛闻心,第二日,便到了西小院来,问洛兄昨日到底去了哪里。
还有,洛贤弟分明身体不适,后来怎么又不见了?
洛闻心坐在凉亭里,默默的掰着莲子吃,总觉得昨晚苏宿也许可能看到了什么,不太好意思答话,于是只支着一只小耳朵听着。
他昨晚睡得晚,现在浑身仍酸着,连坐着都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儿。
季晟注意力都在洛闻心身上,苏宿问什么,他便以“嗯”或“哦”作答,到了最后,苏宿也没脾气了。
好在他见洛闻心精神挺好,脸色也颇为红润,没再有昨晚那莫名的异样;又想人家的病,做兄长的定然比自己要懂的多,故而也并未在此节上多作纠结。
没说几句话,苏宿便转而殷勤的请季晟一同去看他新得的一把宝剑,据说是从西域来的,通体莹亮,剑鞘上都镶着五六颗上好的宝石,挥动时宝光流转,甚是奇异。
季晟对剑无甚兴趣,只是暂住他人别院,对方又的确周到,尤其是对洛闻心极为关照——
他看了一眼小兔子似的一颗接一颗吃莲子的少年,思索片刻,答应了苏宿。
再闲侃几句,二人便一道去了院后的道场。
正是午后,阳光懒懒的。
洛闻心小憩片刻,来了中庭晒太阳。
面前搁着一方小几,他坐在那里,不过一炷香时辰,婢女就捧来好几盘糕点水果,里头很多都是洛闻心没见过的样子,看起来精致香甜。
他小心翼翼拈了一块,可那糕太软,一下子便碎成沫沫,全部撒在他衣衫上。
洛闻心颇有些无措,脸蛋立刻便红了,抬眼看了看立在他一侧的婢女。
那婢女正是昨晚在温泉时要替他换衣服的,此刻见了他这般模样,倒也没笑,只是弯了弯眉眼,温声道:“奴婢帮小公子净一净衣衫吧。”
洛闻心乖乖点头,她便走上前来,拿了一方帕子,让洛闻心抬手,他便抬手,让洛闻心转身,他便转转身。
这般被伺候,洛闻心是惯了的,上一世如此,在闲云庄时如此,如今这别庄婢女被指派来伺候洛闻心,又见他年纪尚小,自然也是如此。
只是没过多久,便听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道低低的嗤笑声,“哪里来的奶娃娃。”
洛闻心一愣,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见远处的凉亭里,不知何时坐了个男人。
那男人宽袍广袖,正四仰八叉躺在凉椅上,脸上盖着本书卷,像在小憩。
他面前立着个画架,画架旁的石桌上散乱着些画笔、颜料一类的东西,看起来大约是画画累了,便休息了片刻,方才刚醒。
洛闻心听出“奶娃娃”是在说自己,呆了一呆,可婢女早已帮他把衣衫前襟清理干净,便也没有说话,默默的坐了回去。
只是便也没吃那软绵绵的糕了。
苏宿好客,洛闻心猜出这人大约也是他的某位客人,眼下同处一院,也不知对方是何人,还是不要多作打扰为好。
于是便调转了一下身体,侧对那人,专心致志去看另一旁的景了。
又过了片刻,只听几道画笔摩擦在纸张上的“沙沙”声响,轻而细微,不过在这静谧的午后也显得分明。
加之立在洛闻心身侧的婢女也频频朝那头投去好奇视线,洛闻心终于觉得有点奇怪了起来。
他转头一看,只见那宽袍男人不知何时早已坐起身来了,正一手扶着画架,一手握着笔,笔走如龙,画着他眼前的人。
洛闻心眨眨眼,看看那人,又看看自己,过了好几秒,才堪堪反应过来,那人是在画自己。
那男子被正主发现了,倒也不躲,从半人高的画架后探出脸,对洛闻心露齿一笑。
“虽是个奶娃娃,”那人握着笔,目光落在洛闻心脸上,笑道,“但也的确美。”
这人看他的目光可谓是肆无忌惮,虽并无什么亵玩之意,但总觉得他不像是在打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在看一只漂亮的鸟儿,抑或是一株娇艳的花儿,欣赏中透着一股子莫名的淡漠。
洛闻心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转回身来,那男子盯着他,面上的笑容却淡了些许。
洛闻心还没反应过来他这面色的突然变化所为何,却见对方站起身来,将画笔一搁,随后脚下步履飞快,竟然是一步顶常人好几步,瞬息便站在了洛闻心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