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好鱼可不是白吃的,她得用教别人算术才能换得白婆婆以后会不会继续给她送鱼吃。
“知道啦,会教的!”小姑娘嘟着嘴应声道,“我哪儿知道那些算术那么简单还有人不会。”看在鱼的面子上她会摆正态度的。
但果然还是下午的采买更让她期待。
因为码头在城南的关系,所以小城最大的集市和商铺街都建在那里。这些地方汇集着天南海北的货物,就像那些在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船只让人目不暇接,不只齐全还有各种稀奇的新鲜物。
被阿娘牵着手去往城南集市的时候,也是小菱非常开心的时候,不只因为她可以见到很多没见过的东西,更因为那是像是聚集了小城所有的活力般每时每刻都是热热闹闹的。
就算是冬天,大江的水线下降导致一些大船再无法自如,那河滩边上也会响起纤夫队伍干活时的纤歌吆喝声。
那些人背着粗绳走在大船前面,随着有节奏的号子声就这么前倾着身体一深不浅地迈步在河滩上,远远望过去,就像一队蚂蚁拖拽着浮在水中的巨大食物艰难的往前走。
城南永远是热闹的,也是小城里最繁华的地域,和最贫困的城北是两个极端,偏偏不经意间似乎又散发着相同的气息。
小菱没有去看,阿爹还在着时她也曾跟着他一道在王家的码头仓库呆过,江边的风刮得她很难受,眼前来来往往的都是封装在木箱或麻袋中的货物一点都不有趣,唯一能打发时间的就是跑到河滩附近看人拉纤。
到了现在,她已经不愿意多看,更想让阿娘带着她钻进集市里听更吵闹的叫卖声。
过年要买什么早在家里时她们就已经商量好,肉、菜、油、点心还有糖和白纸,阿娘牵着她走得并不快,偏偏硬是比小菱预想中还要更早的结束。
这比预定多出来的时间便正好让母女俩又能多逛一会儿铺子,城南商铺们挑出去的酒旗炊帚可比自家街上的要鲜亮很多,初初识字的小菱认出了不少上面的字,但更多的还是不认识的。
不过这些从来不是重点,最吸引人视线还是铺子里的东西,那些日常百货没什么好看的,小菱也更喜欢看那些西洋泊来品和其他外地来的新鲜事物。
西洋铺子很好找,那些喜欢用大块透明的琉璃做门窗的就是,它们可以让外面的人直接看到店铺里面。那玻璃后面有的摆满西洋香水或香皂,有的则是非常漂亮的胭脂水粉盒,也有的则是珐琅彩绘的钟表和成品的洋装,直把小菱的眼睛都看花了。
“以前城南有这么多洋铺子吗?”她懵懵问了一句,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阿娘则看着她一笑:“校长回王家前,是没有的。”
小菱秒懂:“哦。”
然后她就在一家西洋风的铺子橱窗里看到了很东方化的东西。
“哇!”小姑娘发出了惊呼,一把扑了过去凑到橱窗前,“好漂亮的小人!”
那是一排从10公分到20公分不等的小小人像,它们五官精致神情不一,身穿华丽的丝绸绢布、头戴配套的簪缨发饰,被摆成固定的姿势立在那里,色彩鲜艳明媚格外吸睛。
以后世的眼光去看,这就是一排国风手办,只是不同于手办一体成型的材质,这些小人像则是由各种高级布料做成的。
它们有的是唐朝仕女,身着鲜亮的抹胸宫裙,一对蛾眉间点着红妆;有的是明朝书生,一身学子素袍头包方巾,背着书箱手握书卷;更多的还是各种经典戏剧舞台的小人像,花旦武旦刀马旦,蟒袍在身手握花枪,摆出各种经典起手势。
“这叫绢人。”阿娘在身后给她解惑,“是用上等的绢帛布纱这些料子慢慢扎制出来的。看它们的脸是不是都很光滑细腻?那是由好几层不同的丝织物一层层叠加糊制的,然后再在上面画出五官。”
小菱张大嘴巴仔细盯着这些小人的脸去看,一开始她真没发现除了衣服外竟然连脸都是用布做的,接着她就听到阿娘示意她去看绢人的手。
“绢人的神态动作都是用铁丝固定好的,但最外层做皮肤的布料可不是,得事先缝好手套然后再翻过来套上去,为了保证不穿帮,这小手套是不允许出现有线头和针脚的。”
小菱盯着其中一个绢人捏成兰花指的手,下意识的拿自己的一节指头比了比,嘴巴顿时张得更大了。
再看看这些绢人头上那些和真人一般无二的精巧绢花和簪花,她知道这东西比起阿娘的刺绣难度只强不弱。
“喜欢?”阿娘问她,“可以进去挑一个。”
小姑娘猛摇头:“不了不了,一定好贵好贵的!”她就算不会手艺现在也懂手艺,“这些绢人穿得比活人还好,我可用不起。”
她猜得也对,绢人因为工艺难度的问题,一直都是达官显贵才能拿在手中把玩的奢侈玩具。哪怕到了后世,这种精巧等级的人偶也让很多人望价兴叹。
“没关系,这是王家的铺子。”阿娘拍拍她的头,指了指头顶的门牌,上面的王记绢人四个字小菱虽然不认得“绢”,但“王记人”还是知道的,“校长给了学堂老师一点特权,每月可以成本价选一件王家商行的货品。”
阿娘的意思就是说这价钱她有办法负担,也负担得起。
于是小菱下意识地又望向橱窗里的那些绢人,它们一个个栩栩如生光鲜美丽,没有小女孩不会被它们诱惑吸引。
但最终她还是摇摇头:“我不要。”她转头扑进母亲的怀中阻止自己继续再看,“如果有阿娘样子的绢人我就买一个,到时候上学就能把阿娘装兜里带走了。”
小姑娘本意只是撒娇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没注意到被她抱住的人这会儿低头看她时是什么表情,她只感觉到阿娘在这时发出了一声轻笑,用温软的掌心揉了揉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