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跟嬷嬷说的长得不一样?”玉安小声问四兄。
程玉杰还记得刚才的按头之辱,哼声道:“你莫被皮相蒙蔽,先生不是说过,美极则妖,俊绝则孽,都不是什么好事!”
说起道理像个小大人似的,他拉着妹妹的手,同坐桌边。“今日父亲在,改日有机会咱们再探!”
程玉安配合的点头,想起好看郎君对自己笑的模样,心中已悄悄不那么惧怕他了。
书房内,时间紧迫,程清河红着脖子装淡然,先例举了礼乐中炎夫与窕娥身残情浓的事迹,又引述了上京于将与桃娘病中扶持的典范,简短一顿铺垫才道出核心。
话说得还是很婉转:“三郎啊!你也知我家语笙身子才养得好了些,我与她母亲的意思,最好婚后半年先不要有孕,以免对她对孩子都不好,你看……”
适时顿住,瞧谢燃的反应,程清河也知此事是他们手伸得过长。
谢燃一想即领悟了话后深意,他本就对程语笙无意,此事并不为难。
“大人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定恪守遵循。”
心中一时大为感动,程清河连连点头,正欲夸赞,又想起一难事。“那你母亲那边?”
洞房花烛隔日,婆婆定是要看喜帕的。
虽未经人事,但往常应酬,多少是知道一些的。谢燃了然道:“大人放心,一切有我。”
“好好!”直说了两次好,程清河起身绕桌而来,拍着谢燃的肩膀,方才还觉得他较好,此时已变了想法,觉得他极是不错。
“笙儿交给你,我们就放心了!”
谢燃抱拳行礼,含笑称是。
“以后有事,你父亲难解,你尽管寻来,我必尽力相助。”
一点退让就能换到如此承诺,谢燃深觉划算,连声道谢。
重回正堂,饭刚摆罢,一行人落座,品菜共饮,气氛和乐,颇显天伦。
谢燃偶觉程语笙在看他,可他心仍含气,半个眼色都未转向那边。
从程府出来,心中郁结依未解,他辞了父母归营,打马路过二街,恰堵在肆迎楼前,二楼,有人高声唤他。
“谢长歌!”
谢燃抬头去看,天暮方饮,不是齐乘风又能有谁?
“快上来喝一杯!”半个身子从楼栏上探出来,手一扬,杯中琼浆在空中画了个半弧,随即细雨般洒了一地。
楼下,有入楼的小娘子惊呼,抬头一看是齐六郎,娇笑两声,不做计较,进了楼去。
正巧心里不痛快,谢燃撂了马上楼,二楼最好的飞花阁已门扉大敞只等他来。
“长歌啊长歌……”一看就没少喝,齐乘风松了蹀躞,两片襕袍挂在肩上飘飘荡荡。他拎着酒壶,边饮边迎了出来,见着谢燃就搂上了肩。
“听闻你在南召又立军功,我实在是高兴!”
“你到底是喝了多少……”故作嫌弃去推他靠近自己的脸,谢燃眸染悦色,探身进去。
阁内另一扇窗边,左骑都尉顾城倚靠而坐,见他进来,扬了扬手。
“快!快入座!咱们四个多久没有聚齐过!早些时候我派人去你府上寻你,还跑了空,没想还是有缘,竟遇上了……”
关上木门往垫上一坐,齐乘风命人拿壶布盏,待谢燃斟满酒杯,即举杯道:“一会儿方淮便至,咱们今个儿不醉不归!”
已至唇边的玉杯一顿,随即被痛快饮下。谢燃沉着脸没应声,夜色初显酒味浓,上京盛夜,才刚刚开始。
他们四人自小在宫中相识,一起打过大架,掏过狼窝,夏共浴冬共眠,光着屁股长大的情谊,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谁身上有疤有痣熟得都一清二楚。
齐乘风是当今皇后的胞弟,打小跟着姐姐进宫探望身为乾元帝爱妃的姨母。顾城则是牧阁老的金孙,小时最喜欢跟着祖父进宫当差。方淮,景文公家的长子,大皇子伴读,后大皇子因病夭折,他就转跟了人,与他一同陪伴萧崇,也就是如今的崇帝。
原他们四人是谁都瞧不上谁,特别是齐乘风,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天生体弱,还偏得臭美,每日做骚气书生打扮,忒招人烦。
后因一次春猎,四人共同遇险,皆是半大的孩子,在林中猎野味吃野果,直至近十日后才被人马寻回。那之后,感情日日加深,交往密切了起来。
四人性子完全不同,能互相迁就帮持至今,真是难得。
“快给我说说,此次你可有遇险?受伤了没有?”齐乘风自小羸弱,不能行武,面上不显,内心其实对拍马杀敌很是向往。明明怕痛的要死,却以战中受伤为荣,认为那是为将的勋章。
知道他爱听这些,谢燃将此次南召之行娓娓道来,谈及兴处,酒杯急落,锵于桌上,咔的碎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