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深夜,睢昼帮鹤知知沐浴清净,才自己去洗漱。
出来时,看见鹤知知站在桌边饮茶。
唇瓣抵在杯沿上,却半晌没有动静,好似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要喝水。
长睫困倦地耷拉着,双眸如剔透晶石,慵懒而茫然。
衣袍也没拉好,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擦得半干的发间还弥漫着花露的香气。
见他过来,鹤知知转过身,将手中自己碰过的茶杯直接递到他唇边:“渴吗?”
不渴也要喝。
睢昼就着她的手喝光了一杯茶水,紧紧盯着她的双眸中又冒起星火。
鹤知知当做没看到,困得把双手都环在了他肩上,要他把自己抱到床上去。
睢昼自然欣然从命。
两人依偎在一处,比起从前更要亲密百倍,心中也妥帖至极。
除了名分,睢昼现在什么都有了。
于是安心地蹭了蹭鹤知知的鬓角,闭眼放纵自己顺着困意入睡。
鹤知知掐着掌心让自己保持清醒。
等到背后的呼吸轻缓绵长,再无其它动静,鹤知知才挪开他的手臂爬下床。
鹤知知强撑着站起来,走到门边,拉开门。
院子里的福安见了,愣了一下,赶紧小步跑过来。
鹤知知抓紧自己的外袍,轻声说:“叫人来送国师吧。”
“殿下……”福安忍不住悄悄探眼看向里面。
“放心。”鹤知知眼睫轻颤,眸中淡得没有一丝感情,“下了足量,这两天他都不会醒。”
福安深深叹息一声,扔了个火折子到院门外,自有小太监见了,跑去叫人。
鹤知知徐徐吸进一口夜风,提步朝外走去,再没有回头。
再过两日,外地守军便能赶到。
但云哲君将大泗城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进不得宫城,也还是无用。
宫门不能强攻,否则伤及百姓,更会逼得云哲君狗急跳墙,甚至可能关起门来屠城。
母后的下落至今未明,鹤知知决不能轻易惹云哲君发狂。
如今只有以退为进,她掌控时机假作投诚,让玄虎兵从内部与云哲君抗衡,控制城门,放援军进来。母后替她争取了这些时间,所有的价值都体现在这里。
这是背水一战,结局若是胜利,便是死而逃生,若是失败,便沦为俘虏。
如果她运气好,还能再平安无事地见到睢昼,她就跟他再道一次歉。
如果运气不好,她大约就只能遥祝睢昼后半辈子平平安安,轻松自由,再无烦忧。
鹤知知来到密室,拿出来到行宫后,禁军都尉交给她的玉玺,亲笔拟下了第一份圣旨。
解除大金境内所有神祠设置,所有膺人不再享受民众供奉,各地可自行将神祠改为书院、诊所、流民归置处等,国库不再对神祠拨款,不负责神祠一切开销。
叱令睢昼即日离京,归期不定。撤去睢昼国师身份,贬为庶人。
写好之后,鹤知知等着笔墨风干,端端正正盖下印。
云哲君想要登基,但是他名不正言不顺,如果不接受她的受降,就得参照前朝,必须要借助月鸣教的力量,仿照十一年前的做法,卷土重来。
只有干脆摧毁月鸣教,剥夺睢昼身上的职权,才不会把睢昼卷入其中。
先任国师宁死不屈,最后被叛贼折磨致死也没有写下诏书,那样的事,鹤知知绝不愿意在睢昼身上再看见一次。
圣旨被仔细封装好,装入匣中,由一个小太监带了下去。
这份圣旨会随着睢昼一起离开京城,到时他就会亲眼看见。
鹤知知闭上眼,将自己蜷在宽大冷硬的木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