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槿摇头笑道:“再等等吧,之前带回的药材还没处理完呢。况且那场暴雨过后,山路被泥石流冲断,地形有变,还是谨慎为好。”
忙碌到下午,山中下起小雨,杜槿便暂停了药场的活计,让大家回家休息,自己也漫步回了竹林小院。
前些日子,商陆用编竹夹泥重新筑墙,红茅草和粗瓦盖顶,又在县里备齐了各式家具,家中焕然一新。
院篱外山茶花开得正艳,竹架上的金雀花垂下串串金铃。青椒、茄子、韭菜郁郁葱葱,藤蔓缠绕的瓜架上坠着几根嫩黄瓜,菜畦间还点缀了几丛碧绿芫荽和迷迭香。
杜槿泡上一杯热腾腾的竹叶茶,悠然倚在半掩的竹窗下。屋檐下悬着风铃,正随风轻响,与竹林沙沙声相和。院中碎石小径蜿蜒至院角的竹床,泠泠细雨打湿了翠绿芭蕉。
“阿姐!阿姐!”阿荆撑着油纸伞从院门外探头,“家里有饭吗?”
“当然有,你们去哪儿玩了?晌午都不回来。”杜槿起身。
阿荆背着阿鲤,后面跟着赵家小弟赵山、孟铁女儿小茴香、姜寡妇的儿子姜岫等几个村里孩子,满脸满手的泥泞,不知到哪里疯玩了。
杜槿将一串娃娃拎进屋里,挨个打水擦脸擦手,抹上自制的蜂蜜面脂,又给每人蒸了一个苹果。
“杜大夫好!”“杜娘子好!”“谢谢杜姐姐。”一群孩子扯着嗓子囫囵叫着,态度倒是颇乖巧。
阿荆笑道:“他们都爱与我玩呢,方才我们去废矿坑那边,捏了好些个泥人。”杜槿点点他脑袋:“下次莫跑那么远了,他们家里人该着急的。”阿荆对山里极熟悉,倒不用担心安全。
从黎州城回来后,阿荆同青山村众人混熟了脸,便悄悄搬进杜槿家里,还成了村里的孩子王。有“百越小子能帮忙采药卖药”这样的理由在,村民们便默认了阿荆的存在。
一群娃饿得埋头吃苹果,杜槿赶紧到菜园子里摘些菜蔬,准备饭食。
鲜嫩小油菜用山泉水洗净,锅中放猪油化开,加蒜末清炒。黎州城带回的火腿,加入自己腌制的皮蛋烩成上汤,再汆一把细嫩翠绿的豌豆尖。还有阿荆从山里新摘的嫩叶子,开水加香油烫到绿油油,用自家跑山鸡下的土鸡蛋爆炒,鲜香扑鼻。
杜槿又取了灶房檐下挂着的腊肠切丁,与新米一起下锅,待饭熟后加入切得细碎的青菜继续焖,出锅前再淋一圈芝麻油。这样做出的菜饭油润咸香,最是好入口。
一群小的闻到肉香、饭香、菜香,早就眼巴巴等在灶房前,捧起碗就扒饭。
姜岫一向饭量小,之前又被姜氏关在家里,不与其他人来往,长得十分瘦弱。自从跟着阿荆赵山等人一起玩耍后,姜岫饭量被带得越来越大,个头也窜了不少。
姜氏喜不自胜,一改之前的谨慎内向,鼓励儿子出门玩耍,自己也能腾出手来到晒药场做活儿赚钱。
赵山刨完一大碗饭,满足道:“阿槿姐姐做的饭好吃,吃不下娘的饭了。”杜槿给他添了一碗:“这话可别在家里说,仔细你娘揍你。”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妇人声音:“槿娘!槿娘!”正是兰婶。赵山慌得掉了木勺:“我娘真听到了?”小茴香叹气:“你个呆子。”
杜槿放下碗去开院门:“兰婶来接阿山吗?孩子们正吃饭,坐下一起吃点儿吧。”
兰婶:“可吃不了,槿娘,白河村来人了,都在莫家。他们村好多人病了,来找你抓药!”
杜槿愣住:“只抓药吗?”兰婶点头:“也不喊你去看诊,只说买药,真是奇奇怪怪。”
“白河村……”杜槿想起平阳县那场群殴,“婶子帮忙看下孩子,我过去看看。”
莫里正家。
“天气转凉,你们还得保重身体啊,怎么这么多人得风寒。”莫里正坐在堂屋里,给对面的白里正倒热茶。
白里正愁眉苦脸:“唉,还不是为了交秋税!今年粮食被雹子打坏了,不得不在在县里找活儿。那些个老爷也不把我们当人看,一日给几十文铜钱、两个饼子,就能往死里使唤。”
莫里正咋舌:“你们真干了两个多月?”
白里正叹气:“可不!都咬着牙卖力气,才交上税,回村后就病倒一片。”话锋一转,“老哥哥,听说你们村最近卖了不少药材,可是赚到钱了?”
莫里正干笑几声:“杜大夫带我们进山采药……也没赚几个铜板,将将够交秋税,都是辛苦钱。”
白里正不疑有他,羡慕道:“那也比我们卖力气好,身子都累坏了。对了,你们可还有多的药材?我们村里很多人家都需要治风寒的草药,肥水不流外人田,卖给我们也一样。”
屋外传来清脆的女子声音:“白里正,这些药可不能卖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