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前分支章。原创人物的故事。
“爱上神或许并非不可能,然而绝不能被原谅。”
“爱神的方法是,自己创立一门宗教释经,或站在祂的对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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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写一封信,用作业羊皮纸,秃毛的羽毛笔,和墨水瓶中到底的墨水。我坐在那个阁楼的小房间里,在那堆教科书、旧作业和曾属于别人的千奇百怪的书堆中写信。桌边的日报显示着日期,十一月末的某个日子。
我写得很慢,因为没有魔杖告诉我该怎么排布文字;但我仍然在写,因为我做不到别的事情了。痛苦的记忆涌上来,但与之同时的还有那最后一刻意想不到的温情……我抿着嘴唇,然而太阳穴突突地痛:此前无数人生的碎片如同往常一样侵袭而来,它打断了回忆。温情消失了,疼痛提醒着我将要做的事情,于是我艰难地下笔,写道:我亲爱的。
我在写:让我这样写给你看一次吧,亲爱的温斯蒂,让我写一次给你看吧,求你,你不知道我曾多少次这样写过你,但从来不让任何人看。
我顿了顿笔,手指在纸上移动,估算着落笔的距离。我敲了敲太阳穴:头痛,连绵不绝,习以为常。我往下一行继续写。
但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让我把一切都写上吧。我太——我太痛苦了,只有我记着……但是,写完这封信,我就烧掉它,就像以前无数次在记忆里烧掉记录一样,只要你不对我感兴趣,或者我快要死了、而且没有遇到你,那你是安全的。别怀疑,我说的就是安全,我太了解你了,亲爱的。现在让我往下说吧。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会爱你吗?我知道,这份好奇,跟你有一段时间在图书馆查诺查丹玛斯和天目时的好奇,没有什么两样。这对你来说不重要,你还有重要得多的事情要关心……唉,你就是这样的人,你不关心我,或者说,我还没有到你需要这么关心的程度,傲慢,自大,自私,我爱上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别怪我这样说你,我忍了太久,而且我还是爱你……这话不适合表白。但你既然读过来了,亲爱的,那就请——求你——让我告诉你我爱上你的故事吧,那也会解释你曾经关心过的我的“预言”的。
亲爱的,我要告诉你我一生的故事,它的最大的不幸和希望就是你。
现在从我母亲和妹妹还活着的那次说起吧,那是最开始的一次。我觉得你是可以理解我的意思的;就是不能理解,现在也只想你在我家看到过的那两个名字:梅丽莎,海洛伊丝。梅丽莎是我的母亲,你应该想得到,她是个强势、强硬又疯狂的女巫,深信不疑着作为纯血巫师的自己天生高人一等(看看我们家的书)。可是你知道,我们不是个显赫的家族,没有悠久的历史或者古老的荣光,甚至在古灵阁都没有一个像样的金库——你不要以为,她是位像冈特家族或者什么家族那样落魄的“高贵”后代,不是的,她只是认为,我们既然是纯血家庭,那么——不说迟早——至少,我们是很应该向他们看齐的。那是她的梦想,为此不惜葬送了我怯懦、胆小,一心只喜欢读诗歌小说的软弱父亲:她鼓动他参加食死徒,亲昵地称他为英雄,然后,很不幸,那位主子被小婴儿杀死了,而我的可怜的父亲,也因为常常做出不符合他们那些人喜好的举动,死了。他的尸体被伤心了一阵的她保留下来,你已经见过了。
然而,经历了这些不幸,她仍然没有放弃她的希望。那么谁来实现她的梦想呢?我妹妹已经很大了,但还没有展现一点魔法的能力,她做了各种努力,最后不得不承认她是哑炮。我想海洛伊丝就是这样恨上我的……无所谓,我们是对关系恶劣的兄妹……
说远了。那么,只有我了。我从小就被母亲教育,她所教的东西大多数都是魔法,危险的实验,不适合孩童的一切。她很喜欢做一些危险的魔法研究,待在家里;这是她没有亲身投入食死徒行列的一个重要原因。这点我们以后还会提到。在我父亲还活着时并不算总被提起的纯血论和虐待麻瓜的言论也从这时被她反复重提。总之,这一次,我还没毕业,就被我母亲要求着像马尔福他们那样加入了食死徒,以“恢复我们的地位与名望”。她说这话时的热切和渴望,我再也没在别的地方见过。那时我恨她,理所当然,没有快乐的童年时光,没有温情的学校时光,我怪她把自己的梦想加在我身上;我拿着不管怎么拼命都考不过格兰杰的成绩被她赶出家门;别人在霍格莫德逛街时,我因为拿不到她的签名而只能憋着火在图书馆读书……但我没法抵抗她。
我加入了食死徒,而且在最后的霍格沃茨战争中和高尔他们一样留了下来——是啊,我留下来了,虽然我大可以离开——只是那时我没认清这一点,后来你也没有——这么说真是自揭疮疤。
然而,最可笑的是,我留下来了,居然还被他们抛弃了……他们不要有人抢功。
哈……那么,一个十七岁的、偷偷留下来、又被同伴抛弃的坏巫师,他会做什么?看着昔日的同学们流血牺牲,他会想什么?
看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很疑惑,我的故事看上去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要着急,别心急,你,我一生的起点和终点,最初的希望和最后的痛苦,我从来没有停止想到你,只是我必须说清前面发生的一切。现在回来吧。那个十七岁的小青年,走在断壁残垣中,看到他同学的没有生气的尸体,听到他们的惨叫。他害怕了,想到他自幼以来常常出现在噩梦里的父亲的面容,无数次举起魔杖却没有敢对任何人下手。一个同学跑过来,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没有——那位好心同学发出的咒语打晕了身后正要偷袭他的一位同僚。他心慌意乱,逃跑了。最后他跑下楼梯——他就在那时遇到了你——他的一个同僚正对这个跑来跑去的女巫念咒——如果没有意外,她必死无疑——
真奇怪。我必须抗辩,我那时没有对你一见钟情,我只是试图阻止这位同僚。然而,他把我当作了叛徒:他的魔杖和听到声音的你的魔杖一起调转方向,你把他击飞的同时,我胸前也被他的咒语撕了一个巨大的创口;剧烈的疼痛击倒了我,热乎乎的血洒了出来,混到尘土里。这个人活不成了……而且他刚刚貌似无辜。你就在那时走过来。看到我的惨样,你性格里那种看不得别人在你所知的地方这么可怜的东西发作了,你傲慢的天性和它一起造就了我的不幸。你蹲下来,冷静地、怜悯地问我有什么愿望。
我那时头脑被流血、发热和巨大的恐惧弄得神经错乱,你居然问我这种问题!……那我还能想到什么?我活不了了,此时我恨所有人。最恨的是我的母亲。我说,没有她我不会在这里。然后,你的手覆上我的眼,你说:我知道了。
接着我就死了。这段往事,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下一次的我从你的记忆里知道的。
现在我们来看我真正遇见你的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吧。那是我最初爱上你的前奏,我不幸而又无可挽回的人生的起点。请你原谅我漫长的叙述,我要尽最后的努力,我要把我的人生告诉你,这个人的命运曾经完全掌握在你手里,到现在也从来没有逃离出去。那天,在往常,正常的时间里,七岁的我受不了我母亲的专制,终于在她要我用魔法帮她做一件小事时,摔门跑走了,跑到附近一个很小的麻瓜公园。说是公园,实际上只是草坪、花坛,路边一辆冰淇淋车,一些玩耍的麻瓜孩子和中间一个小小的喷泉组成的小地方,我母亲从不让她的孩子来这种地方:麻瓜太多。在正常的时间里,我对那个喷泉产生了一点兴趣:我听过好运泉的故事,不过,是真正的有魔法的泉水的版本,我母亲凭她的兴趣改编的。喷泉上长翅膀的小爱神石膏像雕得很粗糙,很不好看,我父亲的书里有比它美丽得多的塑像。但我还是傻乎乎地往泉水里面扔纳特,许了个愿,愿望是想我母亲死。真恶毒,我不打算抗辩了。但后来我早早回家了,因为那里实在没有什么好玩的,那些孩子我也不想接触,他们看上去傻兮兮的,我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那是另一个世界。我回家时,我母亲倒在地上——那件要魔法完成的小事成了她实验的一个致命问题——她要死了——所幸我回来得早,救了她。
那么,假如你在打探过我的人生后,知道了这件事,又想着我那个愚蠢的愿望,你会怎么做呢?
你,亲爱的……在那段我永远忘不了的人生,在那个有着燃烧似的黄昏的我七岁时的一个日子,在我往喷泉里傻乎乎地扔铜币的时候,你出现了。不是命运,而是你的意志:你随心所欲地改变命运的意志。命运就在眼前,而我一无所知。
你出现了。那时你浅色的头发很可爱地披散着,从耳边落下来的样子就像女人们帽上落下的轻纱。踩着柔风似的轻快步伐你走到我身边,弯下腰从里面捡了一把其他蠢小孩扔进去的硬币,清澈的水从你手边流下来……我惊讶地看着你,然后你回头,带点戏谑地笑起来,把落下的遮挡视线的头发拨开——轻纱撩开了,那一刻我以为你应该去做喷泉最上面的雪花石膏像。
你微笑着,灵动明媚,从来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笑容。你问我要不要去逛一会。我说……说什么呢?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我是拒绝不了了,我是在劫难逃。于是,很自然的,你牵起我,你的手上还残留着冰凉的水珠,在那一刻它们濡湿了我的手,温度一直传进我心底。我们没有跟其他那些麻瓜小孩一起玩,我们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你全都愿意陪我——温柔的陷阱……那天的黄昏像花瓣渐次凋零的一朵黄玫瑰,最后一片花瓣落下时你终于跟我告别。我问还能见到你吗?你想了想,笑着说,也许。
我回家时,我母亲已经奄奄一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