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他手里还拿了药和干净的布条出来,督促着皎皎换了手里那块有点潮的帕子,替她上药,绑上新的布条。
溟鹿刀的确是世间难寻的好刀,掌心刀口很深,周围的皮肉都外掀,寻常男子都忍受不了这种疼痛,皎皎却没哼一声,硬扛下来。
荆南枝替她上好药,看她唇都白了,注意到他的视线还冲他笑,心底恨她不懂喊疼:“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躲开一点。”
刚才还说话的皎皎瞬间变成哑巴,并不应声。
荆南枝被她的倔强气得想笑,又不免觉得这真是她的性子。
他拿出一块玉佩,又拿出一块桃木牌,全放到皎皎没有受伤的左手手心。
皎皎先是注意到这块玉佩,笑开:“看样子使臣的确是把玉佩转交给你了。”
这块玉佩,正是荆南枝在她幼时送给她当生辰礼物那一块。这些年来,这块玉佩始终被她带在身上,并由她在殷王宫花园里见到郑国使臣的时候偷偷还了回去。
小舟在江上前行,江水带着小舟微微晃动。
荆南枝坐在皎皎的对面,温声道:“皎皎,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但他没说,其实在拿到玉佩前,他就已经动身赶往埕陵。
郑地的消息闭塞,里面的消息很难传出去,外面的消息也很难传进来,是崔宿白派人来告诉他皎皎的消息的。
“玉佩你收好,送给你的生辰礼物,现在也该还给你。”见皎皎把玉佩收好,又要去看那木牌,荆南枝略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至于剩下这块桃木牌……也收好吧。”
皎皎当然认得这块桃木牌是哪里来的。
她指尖摩挲在桃木牌上一笔一划,刻得端正又用力的“平安喜乐”四个字,愣住:“你去三昧寺……”
剩下的话全都消失在喉中。
要在三昧寺求一块桃木牌要多难,求了两块的皎皎比谁都清楚。那是三个月的时光,日日登九十九阶梯,去佛前虔诚叩首,方可才求得一块。
她抬眼去看荆南枝。
荆南枝避开她的视线:“当初我等不到你,从山上下来后,就去三昧寺里,求了这块桃木牌,想着再见到你的时候,就要把这块桃木牌给你。”
燕人信佛,荆南枝以前却不信。
他觉得自身多苦难,神佛以前从来没渡过他,他何至于要拜倒在佛像前,去向这些虚无缥缈的神佛祈求什么。
可后来他没等到皎皎,却没法忍住不胡思乱想,认定他身上有桃木牌,皎皎却没有,这才导致皎皎与他离散,不知生死。
于是在离开燕地前,荆南枝去三昧寺待了三个月,每日跪倒在佛像前。
他是不怎么弯腰屈膝的人,那三个月却深深弯腰跪在佛像前,偏执地想:若是神佛有灵,愿意保佑皎皎平安,他把一双腿跪废也没什么。
三昧寺里的僧人都认识皎皎,连带着也对荆南枝眼熟。
等到郡守府的二公子花三百金只为求皎皎消息的事情传上山上后,有僧人在替皎皎念了整日的经后,低声劝荆南枝:“佛说,一切皆为虚妄。凡间亦有圣人尝言,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事已发生,施主应当看开才是。”
荆南枝答:“可那是皎皎。我无法安之若命。”
也许佛祖当真有灵。
天空阴翳散去,月光洒落在人身上,荆南枝没有去看皎皎。他终于说出迟来很多年的话:“皎皎,你给我求了桃木牌,也给你娘求了桃木牌,却没想着替自己求一块。你总记挂别人,却不管自己。”
说到这,荆南枝抬眼,见皎皎一手捏着桃木牌,眼底已经浮出水意,不由愣了愣。
片刻后,他无奈一笑,伸手拂去皎皎眼角的泪,这才把剩下的话说全:“……不过没关系,你的那一块,我来替你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