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老看着殷鞅长大,小时候殷鞅的骑射拳脚都是墨老教的。
墨老从没和任何人说过,殷鞅曾是他最骄傲的弟子。
墨老也不曾料到,有一日在骑射上这么有天赋的殷鞅会在将来汤药不离口。
他甚至已经好多年没骑马了。
站在殷鞅身边,墨老看着院中寥寥几棵树:“国君,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而去。”
他说:“您将来会有您的孩子,您会活得比谁都长,您会带着殷人去往中原,成为天下之主。”
殷鞅自嘲:“或许这不是一个活不了十年的人能想的。”
这话题太沉重,他转移话头,想起什么,笑:“墨老,皎皎今日问我喜不喜欢她。”
墨老看他:“您是怎么回答的?”
殷鞅眼角一弯:“我说我不喜欢她。”
墨老问:“她信了?”
殷鞅想了想:“我觉得她应当是信的。”
墨老又问:“您信了?”
殷鞅被问住,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墨老看着他,眼神洞悉。
殷鞅在这样的眼神下,所有隐晦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好半晌,他才答:“……墨老,我不信的。”
有些东西能骗过别人,但怎么骗得过自己。
殷鞅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在营地的时候我故意戏弄她,去追骑马离开的她,结果被她从马上撞下来的时候;好像是得知她居然孤身从营地逃走的时候;也好像是后来夜夜看月亮,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念她的名字的时候。”
他笑:“也许国师的龟卜也有关系——她是我的大凶,更是我的大吉。有国师的龟卜在,我觉得我们是命中注定。我天生欠她一刀,她天生该为我而来。”
墨老道:“可是国师的占卜只说她是吉星,您的王后本该是郑国王姬。”
所以您信的根本就不是国师的龟卜。
您信的,是您的心。
殷鞅愣了愣,似是想明白什么。
“魏国来要人,想不出别的留下她的方法了。”他静默片刻,难得无奈:“墨老,我没别的办法了。”
墨老轻叹一声:“您大婚那日,我会替您看住魏、燕、越三地的人的。”
殷鞅被他的叹息声影响到,许久无言。
他抬头去看挂在深蓝天空的皓月,不安渐渐加重。想起皎皎曾经说过的话,他抚上左眉上两道浅浅的断痕,心中感到一阵又一阵坠落的空虚感。
真的会一切顺利么?
殷鞅薄唇紧抿,眼眸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