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鲥满腔的怒气被他一番话化解。
他愣愣出神:玉年所说倒也不是没道理……如果他说的都是对的,那么皎皎是不是不会生他气了?将来也能回到长颍,陪他一辈子?
魏国来使看出他脸上的动摇,舒出一口气。
他志得意满地想:国君所托之事,成了。
与此同时,郡守府一处别院中,没有去书房议事的崔宿白坐在屋里窗边,手里正拿着几张信纸在看。
全是皎皎小时候托芍药寄去雍阳的信。
信上内容密密麻麻,全是皎皎当时写得一些生活琐事。写她有好好读书的事情,写她作诗艰难的事情,也写和芸娘做糕点卖糕点的事情。
那时候的她,字里行间全是天真与快乐。
崔宿白看着信末诙谐有趣的这首名为《咏先生》的小诗,眼底浮现出笑。
笑着笑着,又没忍住怅惘起来。
把信收起来,崔宿白想:到底是没带她去雍阳看一看。早年答应过她要带她去雍阳好好游玩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法实现。
不过也好。去不了雍阳也罢,至少她能回到心心念念的亲人身边。只盼她以后少落泪,多笑一笑才好。
皎皎笑起来很好看,该快乐一辈子的。
正想着,忽听到门外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崔宿白抬起头,对上了常青慌张的脸。他咽了口唾沫,嘴巴张了张,这才哑声道:“……二公子,皎皎姑娘不见了。”
常青说:“院子里的侍卫奴仆全被人打晕,没人知道皎皎姑娘去了哪里。”
多日来不好的预感成了真,崔宿白猛地起身,面色发白。
把信放在桌上,他大步向院外走去。
皎皎是被一阵低低的咳嗽声惊醒的。意识半醒间,她隐约记得自己听到有人敲门,说二公子来带她走。
她开了门,却被人一个手刀劈在颈边,眼前很快一片黑色。
……她晕倒了?
意识到这一点,皎皎挣扎着睁开眼睛。
耳边是马夫不时的驾马吁声和车轱辘在平地上转动向前的声音,皎皎勉强睁开眼睛,双手撑着身下的坐垫,扶着隐隐作痛的脖颈起身。
又是两声压抑的咳嗽声,皎皎循着声音看去,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又深恶痛绝的男人。
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殷鞅。
注意到皎皎醒来,穿着黑色衣衫的男人握拳重重地咳嗽两声,这才舒展了拧紧的眉头,慢悠悠地朝皎皎看来。
比几年前沉稳、却也比几年前病弱的殷鞅对皎皎露出笑:“三百金,好久不见,你混得越来越出息了啊。”
殷鞅怎么会在这里?她又怎么会出现在殷鞅的马车上?
多年前拜这人所赐的一次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涌上脑海,明明肩膀的伤口好全,但此刻竟也在这人的注视下产生了几分神经性的疼痛。
皎皎冷冷看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竟然连名字都不愿意喊一声么。
殷鞅啧了一声,但瞧着她这张比几年前更加素白漂亮的脸蛋,还是没忍住唇边溢出笑。
他扬眉,单手支着下巴看她,笑里满是桀骜不驯:“多年前要带你去埕陵,现在当然也是要带你去那里。”
嗤笑一声,想起祈水郡中可能有的躁乱与异动,殷鞅唇角微扬:“越人当年谈和时摆我一道,现在我来摆他们一道,也算是扯平了。”
在皎皎难看的神情中,他深深注视皎皎,笑:“越人不值得我五座城池,你却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