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议事殿中,领着燕王口谕而来的使臣神色恳切:“越人与殷人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大批越人死于战争,国君虽非燕人,但也感同身受,十分不忍。”
说到此处,他正了正脸色,继续道:“更何况殷地与燕地毗邻,殷地多年前还夺取我燕地一郡,眼下若是殷地新王登位,守住从越地得来的十座城池,怕是连天子都不敢拿他殷王没任何办法。殷人强,越人危,燕人也得不到好。”
见长颍的大臣们都露出了戚戚然的表情,使臣叹道:“这才是国君遣我来长颍的原因。”
这段话勉强算是掏心窝说话了。
越鲥单刀直入地问使臣:“那燕王打算如何助我越人?”
使臣微微一笑:“殷人并非牢不可破。据我们所知,这些年来,殷地在战中也损耗了不少人和钱财,急需休养。再则,殷太子已经返回到埕陵,依照殷地的习俗,新王需要参与祭祀,供奉神灵,想来在半年内,殷人也没有精力同时盯着燕、越两地。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在长颍臣子们炙热的眼神中,使臣终于说出办法。他对越鲥说:“国君打算邀请您和殷王一同来燕地会面,共同商讨殷、越之间的那十座城池的事宜。”
他道:“想必看在我国国君的面子上,殷王哪怕不自己出面,也会派出重臣来参加。”
与殷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其实也是长颍很多臣子之前就想到的办法。
但是无奈越彰在位时曾在一次议和中坑了殷太子,派人将殷太子刺得半死,不但毁了各国议和的规矩,还彻底在殷人那边落下了坏名声,惹得殷人再也不肯与越人坐下来好好谈谈。
因此后来越人真心要议和,殷人却睬也不睬他们了。
如今听到燕地使臣这么说,便是连一旁的玉年都坐不住了。
他追问:“燕王当真肯为我们与殷人牵线?”
“国君也不愿殷人太过强大。”
来自燕地的使臣拢了拢袖子,缓缓道:“若我们两地同时向殷人施压,在殷太子即将登位的这个关头,殷人多半会答应此事。”
听罢,吵了几个月的长颍大臣们第一次在殷人的事情上达成一致。
在玉年的领头下,他们一齐向越鲥请愿:“劳国君走这一趟。”
听越鲥与皎皎说完今日下午议事殿的情况,皎皎心神一震:三国会盟?燕王邀请越鲥和殷王一起去燕地商讨事宜?
她不自觉攥紧了衣角,莫名在这会盟之事的背后察觉出了一人的影子。
皎皎开口的一瞬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微哑。
她抬眸,问越鲥:“殷人会愿意来吗?”
越鲥拧眉:“殷太子登位在即,应该不会来。但殷王迫于燕王施压,便是再不悦,也要耐着性子去燕地走一回。”
说到这,越鲥不知想到什么,对皎皎露出笑:“皎皎,你这回和我一起去。会盟的地方你熟悉,应当会想去看一看。”
熟悉……?难不成会盟的地点在……
皎皎眼眸微睁,失声:“……祈水郡?!”
越鲥其实提这一番话也是有私心的。带皎皎去燕地,一是想到她是燕女,又说自己曾来自祈水郡,应当会想去故地看一看,二则他其实也不想和皎皎分离,独留皎皎在长颍。
见皎皎如此惊讶,他会错了皎皎的意思,失落:“皎皎,你是不是不愿意去?”
怎么会不愿意。
祈水郡,她待了这么多年的地方,现在竟然有重新回去的机会?
那些在祈水郡的无忧岁月在脑海中倒带播放,最后定格在一人的身影上。
皎皎松开攥皱了的衣角,低低道:“我去。我会去。”
至少该当面对人道一声谢,谢他这些年为她做的一切。
皎皎出神,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