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废人,无人爱的废人,一个可以被越彰随意摆弄的提线木偶。
越鲥喉头哽咽,厉声喊:“若有一朝我得势,我要把你们全都——”
话还没说完,杂役已经拖着他又下了几阶台阶。
越鲥一时踩空,险些栽倒下去。被杂役拉住的一刻,他的目光不经意从楼下划过,看到了楼下的皎皎。
她被窈娘扯着离开,半个身子向他,素白的脸上,一双眼里只有他。
越鲥的喊声在这个眼神中歇了。
一同歇了的,还有那种昏天黑地的绝望孤独。
他睁大眼,泪水从眼眶滑落,一动不动地去看皎皎。
看她倔强地站在原地,看她的目光始终放在自己身上,看她在自己的注视下,眼底也浮现出了水光。
越鲥看着皎皎,什么都想不起了。
想不起讨人厌的越彰,想不起恼人的耳鸣,想不起沉重得像是一座山压在身上的嫁衣和凤冠。
他突然重获宁静。
王宫的侍卫们已经离开,去往湖中画舫的牛车停在门口。
杂役拉着越鲥下了西楼,继续拖着他向门外走。
皎皎被芸娘拉着往来星楼的方向去,她被扯得站不住身子,但还是努力回过头去看越鲥,看他同样被杂役扯得跌跌撞撞,但还是扭过头来看她。
他不再落泪,眼底却好似在蕴出新的疯狂。
两人被扯得越来越远,直至再也见不到对方的身影。
越鲥被拉上了门口的牛车,带往湖中的画舫,皎皎则被芸娘拉着来到来星楼里,按在了座位上。
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头?皎皎不知道第几次这么想。
书里只说他如何疯疯癫癫地杀了长颍那么多人,彻底毁了这个国家,却没说他曾经过得那么苦,哭声喊声没人应。
自越鲥被押上牛车后,窈娘很快带着戏坊的姑娘们也出去了。
只剩下皎皎这个戏坊的例外留了下来,和舞坊乐坊的姑娘们一起坐在来星楼里,继续过这个戛然而止的除夕。
没人还吃得下饭,没人还笑得出来。
直到盛大的焰火铺满夜空,皎皎才回过神。
她坐在来星楼的窗边,仰头去看夜空,看烟花热热闹闹地升起,热热闹闹地绽放,然后湮灭黑暗,无声落下。
越鲥也在和她一起看这场烟花吗?
皎皎忽然这样想。
第二日的时候,灵鹿去和杂役聊了会儿天后,回来无意间告诉她答案:“他坐在画舫之上,没哭没闹,安静地仰头看了半晚的烟花。”
看烟花升起,看烟花绽放,看烟花落下。
越彰终究是被那则流言刺激到了。
除夕的夜晚,他让极乐坊的人在画舫上唱了一整晚的戏。只唱越鲥需要登场的那一场。
越鲥被绑在椅子上,湖边是数万被侍卫们拿刀逼来的长颍百姓。
他们的脸上是强扯出来的笑,不时会随着戏曲的进行欢呼喝彩。起初有几个人没跟得上反应,被侍卫队的人一刀砍下脑袋后,这个夜晚彻底喧嚣起来。
越鲥坐在画舫上,像是什么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