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的失去了冷静,从窗子里探出半个身子,想要问皎皎: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可触及到皎皎真挚的眼眸,那些话还是没说出口。
风吹得人一个激灵,越鲥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竟然险些从窗口跌出去,他茫然失措地直起身子,想要回答她的问题。
许久越鲥才开口:“不好。很不好。”
他落泪:“皎皎,西楼只有我一个人。”
他真的太寂寞了。
皎皎仰起头西楼上的越鲥。西楼里没有一点光亮,他整个人被黑暗吞没,身形消瘦,便是穿着白色单衣,也抵不过屋内吞噬人的暗色。
她恍惚,居然有一瞬间觉得他白色的单衣像是囚服。
犯人在垂泪请求:“皎皎,来我梦里。”
他重复:“来我梦里,陪陪我。如此我便再也不怕做梦。”
皎皎怔住。
杂役的咳嗽声突然响起,这是提醒她有人要来了。
不能再继续多留,他们的见面只能到此为止。
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道别,皎皎只能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除夕到来,极乐坊一片喜气洋洋。
但节日的氛围还没彻底在坊内渲染开来,一则国君的命令却毁了整个长颍的欢乐。
自入冬以来,长颍周边便陆陆续续来了几千流民。
冬日已至,流民们想要进城,却被国君拒之门外。流民们无法,只好自卧倒在长颍城门外,希冀国君或王都的其他权贵能大发善心,施舍一点白粥或过冬的衣物。
哪里料得到国君不仅不给,还不允许其他人给,道:“不能惯着这些流民!区区蝼蚁,竟然敢威胁我!”
数百流民因此死在长颍城外的溪边。这些人千辛万苦来到长颍,原以为等到的是一线生机,没想到国君会残忍至此,眼睁睁看他们去死。
越人流民的尸体铺满白雪,歪歪斜斜倒在长颍的溪边,成了滋养长颍来年鲜花的绝佳肥料。
国君此举引起长颍朝野震动。
新的五名老臣联合上书,斥国君荒唐,不体恤百姓。结果这五人尽数死在王宫,都是被越彰亲自手刃的。
再后来,不知为何有一则说法传遍了长颍的大街小巷。
大家都说,越国和长颍到今天的地步,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全是因为邪祟做鬼,赶走了越国真正的王。
真正的王是谁?
极乐坊一时间成为了整个长颍关注的焦点。
越彰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一心认定是殷人在派人搅动长颍的局势,因此也不管是不是除夕,派侍卫们进入各家各户,在哪家看到黑衣就认定这家和殷人勾结,应当立即处死。
灵鹿知道后松了口气:“幸好极乐坊从来不买黑色的衣服,大家都不喜欢穿得灰扑扑的。”
极乐坊内和她想法相同的数不胜数。
可惜这次大家想错了。
夜晚降临,来星楼的笑声被震耳欲聋的敲门声打断。
窈娘匆匆开门,见到了几十名佩刀的王宫侍卫。
极乐坊的姑娘在身后,窈娘退无可退,挺直腰板拦住这些人,冷笑:“我竟不知什么风把您刮来这里。您是来搜殷人的?我们这里没有穿黑衣的殷人,只有一堆穿红戴绿的的姑娘们。”
“我来不是同你说这个的。”
王宫侍卫队的首领把手中带血的刀放回到刀鞘中。
他眯了眯眼睛,视线从窈娘身后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们身上划过,狞笑:“窈娘,我是来通知你一件事的——画舫上的宫灯都亮了起来,国君说,王弟该登台唱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