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忽的听到营地里传来了稀稀落落的歌声。
起初只有几个人在歌唱,但慢慢的,唱的人越来越多,仿佛溪流汇入大海,单薄的歌声逐渐变得雄浑,悠悠传来,听得人只觉壮美苍凉。
美哉长颍,华采琼瑶。
昭昭日月,悠悠我心。
皎皎仍在辨认歌曲中的词义,便发现身边几人也跟着笑了笑,轻轻哼唱起来。先是辛云和静岳,紧接着竹青和春燕也跟着唱了起来。
远处和近处的歌声汇集到一处,皎皎处在天与地之间,难得轻松。
歌声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停下。
静岳敛眉回忆道:“二十多年前,我参军的时候,军中唱的也是这首歌。”
顿了顿,他笑,笑容无奈:“可惜那时候的越人和现在大不一样。那时候的越人,六国无敢应战者。那时候,我们唱这首歌是在庆祝胜利。”
时光多可怕,同样一首歌,在二十年后却是唱来抚慰战败和失去同伴带来的悲恸的。
辛云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了岁月痕迹的双手:“那时候的越人啊……同现在比起来,我竟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
他说:“那时候,每个年轻人都想着为国君作战,为越人开疆拓土。我越人威仪浩荡,连扫殷人十二郡,殷人的骑兵被我越人追着赶。可现在么……”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面上都带出苦笑。
皎皎听他们说话,想着原来越人曾经如此强大,连殷人都能追着打。
听辛云和静岳的话,年少时的他们参军,心情大抵是与现在截然不同的。
气氛低落,春燕出来打圆场。
他笑:“我幼时在家中听参军回来的人唱过这歌,还没明白歌曲是什么意思,已经学会怎么唱了。唱久了就在想,我此生一定要去一回长颍,去体验一下长颍的风流,去看看长颍的花和人。”
他这话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竹青跟着露出向往之色:“我也想去长颍。”
他不好意思地微抿唇角:“我听人说,长颍遍地是美人,满街是美酒与鲜花。在那里的高楼上,伸手可触碰星辰。大家都说,只有仙人才能住在长颍。”
静岳笑了声:“我去过一回,的确美人很多。”
他说:“越人爱美人美景、美酒美食,长颍人更是将这点做到极致。他们只管美,从不管别的。”
长颍是越国的王都,这点皎皎知道。
但她倒是第一次知道长颍在越人心中的地位这么高,人人向往长颍,人人想要去长颍。在祈水郡,大家虽然觉得雍阳是个好地方,但没人觉得此生一定要去一回雍阳。
春燕道:“听你们这么说,我非得亲自去长颍看看才行。”
辛云道:“看了你就走不了咯,长颍那地方能吸你的魂魄的,每个在长颍待过的人都不想走。”
提起长颍,似乎所有人的困意和疲倦都消散干净。
皎皎看着他们聊得兴起的样子,也跟着升起一丝好奇:长颍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
聊着天,一夜很快就过去。
天亮的时候,火基本烧干净了。静岳拿了个酒坛子,铲了几铲子火化后的灰装入酒坛中,然后认认真真地把酒坛封上。
辛云咧嘴:“死后的骨灰也能带着酒香,来世做日日都能喝美酒的人。”
皎皎问春燕:“这些人的骨灰会被送去哪里?”
春燕回:“由活着的人带回家乡,随意找棵花树底下埋了,如此也算是对这些将士的交待。”
皎皎想,越人做事的确让人难以预料。
离春燕近,皎皎同他说话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个新发现。
她惊奇:“春燕,你有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