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一声,饶有趣味似的回:“殷人?你们燕人不都喊我们蛮子?”
皎皎一时默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祈水郡里的百姓的确都是这么称呼殷人的。
皎皎不作答,洞中之人挑衅不成,兴致索然地偏过头。
片刻后,他主动开口问:“燕女,外面一大群人追你做什么?你一介女子,是犯了多大的事情才会被如此多的人穷追不舍?”
皎皎眼眸黯淡下来。
她想起离开的荆南枝,没了同这人问话的心情。
洞中之人也没想要皎皎回答,他捂住伤口,闷闷笑:“倒也是燕人无用,捉你一个小女子也要这么多人。可笑的是居然还没捉住。”
受了重伤,落魄至此,这殷人还有空笑话燕人、笑话她?
皎皎冷脸看他,讽道:“燕人无用,你又何必同我一样龟缩在这小小山洞之中。”
洞中之人这下笑不出来了。
他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半晌道:“燕女牙尖嘴利。”
燕女燕女燕女,一直喊她燕女,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
皎皎厌恶地转过头。
天色已经愈发深,没有打更人打更,皎皎不知道此时已经多晚,只是猜测大约在亥时。往常这个时候她大多已经入眠,今日却蜷缩在山洞之中,受寒气侵袭,又冷又饿又累又困。
脚底的水泡已经破裂,此刻一动不动地坐在山洞中,那痛便愈发让人注意。
嘴唇干涩,皎皎抿了抿唇,替荆南枝忧心。
他现在如何?安全吗?有没有甩开那些人?
皎皎越想眉头皱得越紧,一颗心高高挂起,鼻子又开始酸酸的。
她有些耐不住寂寞,正思量着要不要悄悄拨开野草丛出去望一眼,忽的听到一连串咳嗽声响起。她转过头,见洞中之人一手捂住唇,一手撑着地,似是终于压抑不住,咳得停不下来。
皎皎被吓得连忙去听外头有没有人来,好一会儿后才终于放下心来,回头对他说:“你声音轻点。”
要是荆南枝回来了,她却被抓走了,她是做鬼也不会放过这个人的!
滴答。
滴答。
轻微的水滴声响起。
不是露水,是血滴落的声音。
鲜血顺着插在左胸的刀口落下,落在地上。
月光彻底驱散云翳,皎皎终于看清那人的伤势,不由瞪大眼睛——只见一柄匕首,正狠狠插在那人的左胸处!匕首几乎完全没入他胸口,只露出一截雪白的刀口,此刻刀锋泛着光,鲜红的血珠顺着刀锋与刀柄的交接处落下,砸落下来。
他原来伤得这么重!
血流如此,他竟还能冷嘲热讽,也算他厉害。
皎皎正要说什么,却就着月色,冷不丁瞧见他露出来的半张脸。
他声音略哑,音色低沉,皎皎虽听出他是个年轻人,但也原以为他已及冠。但此刻看来,却觉得他还是比她想象中要年轻,瞧着不过十七八的样子。
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嘴唇是冷心冷清的薄。这人生就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眉毛尤其让人印象深刻,似乎是受过利器伤,左边眉毛的末端竟是被利落地切开细细的两道。伤疤不见了,但那左边的眉毛却是成了断眉,微微挑起,便是一副无人可挡的野心勃勃的模样。
野性不恭,他长了一张征服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