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迷迷瞪瞪地跟着上了一艘小型舰。
直到小型舰从星港启程,飞入太空,他才反应过来——是保密任务。
因为任务重要,为了保证信息不被泄露,通常都是临时点人手直接出发。
一段时间的航行后,他们从一处空间站中接到了三位中年人。
哈恩谨记纪律,多的话一句不说,安安静静跟在上官旁边,只从偶尔听见的信息里拼凑出,这三位应该都是科学家,刚刚在空间站进行了某种科学实验,现在要返回托里亚星,再考虑是否从托里亚星转道去往前线。
他隐隐有了概念——和前线相关,必然十分重要。
于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没想到在回程途中,他们遭遇了反叛军的突然攻击,两轮交火后,他反应过来,不是意外,反叛军的目标是那三位科学家!
然而他们为缩小动静,只出动了七艘小型舰以及一艘侦察舰。
很快,在敌方的强烈攻势下,他的上官王文新在左舷被炮击损毁的情况下,驾驶着侦察舰狠狠撞向敌方,靠自爆打乱了敌方的阵型。
他想起星舰爆炸时燃起的火焰,抿了抿唇,通过广播补充道:“抱歉,我不得不提前说明,这一次的护送任务,我们可能无法完成了。”
他的联络器中响起一道温和的女声:“不用自责,就算死在这里,我们也不过是回归来处。人类由许多元素组成,其中1来自白矮星爆炸,95来自大爆炸,165来自熄灭的小恒星,73来自爆炸的大恒星,我们皆是星尘。”
哈恩怔住,呐呐道:“这很浪漫。”
另一个人回答:“当然,物理学是宇宙最浪漫的学科。若我们相遇的时机恰好,你又有兴趣,我可以将那些浪漫都讲述给你听!例如,当你想到,我们穿梭在太空,其实是穿梭在那一场大爆炸的余烬里,无论是星云还是星系,都是飘渺未散的烟灰罢了。”
哈恩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这种说法太过唯美,让他一时间暂停了恐惧。
不过很快,操纵台上不断响起的“滴滴”警报声又唤回了他的神智。
“我会努力将各位护送回托里亚!”哈恩深吸一口气,“因为我很想听你们讲宇宙的故事。”
驾驶舱后面,凌其谁笑道:“是个好孩子,要是这次能活着回去,我很愿意把我知道的故事都告诉他。”
淡金色长发的中年女人理查兹靠着金属壁:“要是肖克利没死,肯定也跟我们一样,非常乐意。”
肖克利和哈恩的上官王文新少校同在侦察舰上,两人达成共识,以自爆的方式,为他们打开一条生路。
理查兹手里握着一个光储器,里面储存有肖克利毕生的研究心血。
这时,整艘星舰重重一震,随即,广播中传出哈恩的声音:“抱歉,刚刚我闪避不及时,尾翼被敌军击中了,不过还好,损伤不严重。”
明显已经尽量镇静,但还是能听出慌乱。
他像是在跟“乘客”介绍情况,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凌其谁出声:“你今年多大了?”
驾驶舱里,哈恩听见这个问题,回答:“二十三岁,从军校毕业一年了。”
他咽了咽唾沫,很用力,一边紧握操纵杆,一边说道,“我知道您是在排解我的紧张和恐惧,谢谢您,不过我已经不害怕了,我成为军人的第一天曾经宣过誓,以骨为刃,以血为盾,仅为联盟,一往无前。刚刚……我其实很害怕,但我把这句话念了好几遍之后,获得了一些勇气。”
就在这时,又一艘星舰在反叛军的炮火下被炸成了灰,哈恩朝向爆炸的方向,默默行了一个仓促的军礼。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完成任务,但总要竭力试试。
几分钟后,战圈中,从托里亚出发的七艘小型舰已经只剩下三艘,而反叛军仍留存有半数的战斗力,逐渐收拢了包围圈。
哈恩逐渐意识到,反叛军并不是想要直接取他们的命,甚至在避免炮火直击舰身——更像是要生擒。
思索两秒,哈恩再次打开通讯:“反叛军好像想活捉你们。”
“是的,我们手里握着一项新技术,叫‘粒子逆变器’,放到前线的战场,应该能派上大用场。一开始我们还心存侥幸,现在看来,反叛军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想要抢夺这项技术。”
哈恩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课堂上也没有教过,不由问出:“那我们怎么办?”
凌其谁的嗓音是一贯的温和平缓:“你按照你的想法做就可以,我和查理兹已经达成一致,在落到敌人手里之前,所有存储资料的光储器我们都会一并清空销毁,我们也会结束自己的生命。这项技术没能送到前线是遗憾,但决不能落到反叛军的手里。”
听完,哈恩握紧操纵杆:“结束自己的生命……不会不甘心吗?”
查理兹回答:“当然会不甘心,我们还有很多关于宇宙的秘密想知道。但我们死了,还有后来人,人类仰望星空不会停止,这就足够了。”
又一艘星舰在附近被炸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