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祈言承认你已经死了,但理智和情感相斥,他陷入了彻底的混乱,长期无法入睡,无法进食,只能靠治疗舱勉强维生,整个人如同张满的弓弦,下一秒即会崩断。我和奥古斯特没有办法,给他用上了药物。”
“什么药?”陆封寒说完才发现,喉口已然钝痛。
伊莉莎声音轻了些许:“一种消除情绪的药,起效后,他不会再感受到痛苦和悲伤,但也不会感受到愉快、满足和……爱。”
陆封寒想起祈言伸过来的手。
像握雪般浸冷。
“我和奥古斯特的想法是,先用药物将‘绝对理智’维持一段时间,后面陆续减药,尽量在最大限度地保有祈言理智的情况下,让祈言不至于被负面情绪一次击溃。但这样的办法,风险依然极大,我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把握能将祈言留在这个世界。”
祈言当时是处于何等无望的境况,才让伊莉莎迫不得已,用上了这样的药物,以抓住微弱的希望?
他的祈言……
这一刻,陆封寒自我厌弃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灭顶似的灼痛汹涌袭来,舷窗外护卫舰掠过的光映在他的五官上,显出窒息的痛苦。
耳边极致的安静中,陆封寒听见自己的声音:“我可以做什么?”
设备室里,祈言一边将新型探测系统连上中控,一边一心二用地跟破军聊天。
因为在荒星上,陆封寒曾表示希望破军话可以多一点,祈言也就这么设置了。
现在祈言发现,一旦缺少限制,破军确实是个话唠。
托破军的福,他现在已经知道陆封寒手掌上每一个细小的伤口的来历。
“将军喜好很奇特,在晨曦星上,很喜欢在岩洞最深处久坐,看来,人类确实存在特殊的癖好。”
破军学着祈言,把对陆封寒的称呼定为了“将军”。
发现祈言没有回答,而中控系统已经打开了数据库,正接入“捕风”的数据流,破军识趣地没再出声。
直到破军提醒休息时间到了,祈言的思维才从浩瀚的数据流中脱离出来。
他捏了捏眉心,隐隐察觉到什么,偏过头,就看见陆封寒穿一件制式衬衣,在门边靠墙站着,视线落在他身上,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可祈言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反应才恰当。
他拥有过去和陆封寒相处的所有记忆,但他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或者,应该怎么说。
陆封寒先走了过来。
力道松缓地握住祈言的手腕,目光在冷白的皮肤上巡视而过,许久才问出一句:“现在还疼不疼?”
祈言眨眨眼,慢了两拍,回答:“不疼了。”
虽然他依然记得那种疼痛是什么感觉,但回忆起来,已经缺少了当时的痛苦。
这种缺失感,让他觉得有点冷。
但因为手腕被握在陆封寒手里,那种冷意刚漫上来,又被驱散了。
陆封寒听完,沉默两秒,再次开口:“成立日那天,被中型舰袭击后,我不该擅作主张。”
这是在道歉。
祈言愈加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试探性地回答:“没关系。”
他答完,在陆封寒充满侵略意味的视线下,一方面想再近一点,一方面又无措、想离远一些。
陆封寒发现了这点无措。
他松开了祈言的手腕,看着他将手背到身后,放缓了声线:“准备忙到什么时间?”
对陆封寒,祈言下意识地有问必答:“晚上十一点。”
陆封寒点头:“好。”说完,顺手捏了捏祈言的脸。
等陆封寒走后,祈言站在原地许久,觉得有点冷,无意识地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属于陆封寒的军装外套。
星舰上全无日夜之分,更没有时间流逝的参照物,祈言将“捕风”和中控系统联结时产生的数据流理顺时,感觉脖颈有些发酸,猜测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
他问破军:“几点了?”
破军尚未回答,门口就传来声音:“十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