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底暗暗记下来,接着问道:“祖队今天过来,是因为最近结契的那只妖怪吗?”
特聘人员的档案不是谁都能看,所以现在局里大多数还以为他是结契了。
祖祁安并未否认,“嗯。”
“随我来吧。”金随反倒是定了定心。
研究部有试验所跟藏书所,金随带他去的就是藏书所,但是中途经过试验所的时候,还是会跟他讲起那些妖物尸体的事情。
“这几年祖队出外勤多,可能对局内的情况没那么了解,除了异化程度高无法沟通与驯化的妖物,最终尸体会送到我们这里研究外,背叛的结契妖怪也变多了,在契约生效后奄奄一息地被丢到这里。”
祖祁安冷淡地抬眼,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这个。
“祖队知道为什么结契得好好的,妖怪们又会突然发狂吗?”金随扭头问。
“听说藤兰复生了。”祖祁安清安安地道:“异动在所难免。”
“就是这样!”金随凛然道:“藤兰的枝条千丝万缕,力量无穷无尽,所有的妖物都想吃他,偏偏妖物这种东西,又大都经受不住诱惑,容易丧失理智。”
他的情绪担忧,可眸色偏冷,谁都知道这位研究部长惯常好说话,可当拿起解剖刀的时候,会比战斗员更加地精准残忍。
“所以祖队最近刚结契的话,最好也多盯着点自己的妖怪。”
耳边是金随认真的提醒,“尤其是首次放任他独自狩猎,有的妖怪可能会失控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祖祁安猝然停住。第一,原本是没人知道藤兰是什么味道的。
祖祁安知道,因为在第一次调查藤兰的时候,他就从血腥味扑鼻的妖物尸块中,捕捉到那微乎其微的花香,几乎是转瞬间就被风给吹散。
那时候祖祁安觉得,自己大约是魔怔了,连到底是自己身上残留的还是巨妖留下来,都会弄混淆。
唯独今天在留有藤兰痕迹的现场,新旧的痕迹叠加,祖祁安几乎是瞬间就能笃定,藤兰的气息与楚祖的完全相同,他对这味道可谓是浸进血骨,绝对不会弄错。
第二,藤兰的痕迹与楚祖的相同。
资料里面清楚的记载着,藤兰满身都是花骨朵,而且第一次去调查藤兰踪迹的时候,它留下的那些痕迹就包括了斑驳的圆孔印。
现在楚祖的本体如此清晰地展露在他面前,那些圆孔印与细小的花骨朵全能对应上。
更别提其实还有更多的疑点,当时他们刚提到现场的妖物被绞杀,回头小妖怪便吃撑了;今天明明是藤兰痕迹的出没地,小妖怪却说自己莫名受到力量的吸引。
记载中被分食的藤兰。
丢掉所有分枝全身伤疤的楚祖……
但即便这么多的证据摆在这里,祖祁安却依旧无法完全确定。
他望着楚祖这幅脆弱可怜的模样,实在无法将他与凶残的巨妖联系起来,小妖怪实在是太乖太乖,从头到尾都只是缠着他黏着他,任予任求就连的命脉都让他随意地握在手里把玩。
“祖祁安……”楚祖终于艰难呜咽地开口。
他被祖祁安的指腹抵住,吐词破碎含糊,却能够听出来极其不舒服。
那是种特别奇怪的感觉,不是痛,但是每次楚祖感受到他精神力暴戾侵占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要挣扎,仿佛自己的本体与妖气都被严丝合缝的紧密包裹,异样感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
直到祖祁安顿住,无意识稍稍放松,他才大口大口地喘息。
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任何怪他的意思,甚至还担心祖祁安不高兴,小心翼翼地爬过来贴他的手指,眼底的水光晃动格外漂亮,“祖祁安……”
“你可不可以轻点慢点呀……”
呼吸骤然滞住,祖祁安所有暴戾的精神力也都停住。
他的指腹依旧贴着楚祖的脖颈与脸颊,渗透进去的精神力就像是没有依靠般漂浮在空中,已经离开了妖力汇聚的本体,却又没有完全抽出来,就这样与楚祖若有若无地勾连着。
可就像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等没有不舒服的时候,楚祖的叶片又忍不住轻轻去拨弄他的精神力,就像是主人细长浓密的睫毛,撩得人心脏颤抖发痒。
倘若此时楚祖仰头看他,必定能发现祖祁安眼眸里汹涌的幽晦。
如同风暴来临的前夕,却又被更加炙热的焰浪吞噬殆尽,在极短的时间里如同经历了海啸般的剧变,直至逐渐平息,全都碎成了暗河的浮冰。
不对,还是不对。
也有可能小妖怪不是藤兰。
在他的记忆里面藤类植物是具有相似性的,比如覆盖全身的花骨朵,还有进食的周期与消化能力,甚至展现出来的力量对于其他同类的吸引力……这些都可以解释成巧合。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现在楚祖绝对不可以是藤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