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大概只停留了短短一阵,就从她身上毫不留恋地移开了,这让温宴初打心底里松了口气。
神仙打架,殃及凡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温宴初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都觉得难捱,而皇帝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他拗不过温宴清,便只能将温宴初视作空气。
“你在怨朕。”
“臣妾不敢。”
温宴清终于肯自称“臣妾”,只是讥讽的语气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
温宴初惊奇地发现,长姐在与皇帝说话的时候,竟是她底气最足的时候,与温宴初记忆里带着些许傲气的长姐重合在了一起,不再像这几回病殃殃的她,即便她的脸色依旧差得吓人,但在皇帝面前,她未曾表露出半点不适,像是在极力维持那仅存的一点骄傲与自尊。
“对皇上而言,今日只是一场意外罢了,毕竟当时是臣妾在陪同皇上一起散步,臣妾落水自然只能是脚滑,只能是意外。”
皇帝听出了她话里的暗沙射影,眉心登时一跳:“你是在怀疑朕?温宴清,那也是朕的骨肉!当时跟在身边的所有宫女太监包括侍卫,朕都已经将他们送进了慎刑司严刑拷打,朕会让他们受到惩罚!”
他看着温宴清的眼睛,又瞬间仓皇移开,他不敢与她对视。
而温宴初在一旁也将长姐眼中的厌恶与嘲弄看得一清二楚。
“朕已经给了你皇后之位,朕会尽全力补偿你,朕会给你无上荣宠。”
说到这,皇帝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但他心里或许比谁都明白,他们不会再有孩子了。
这番话并没有打动温宴清,甚至加深了她眼底的憎恶,神情渐渐已经变得麻木,她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皇帝,思绪渐渐飘的很远很远,远到很多年以前。
“你当年许下的承诺,一件都没有做成。”
不知温宴清这句话怎么刺激到皇帝了,他竟然猛地抬起头,上前抓住了温宴清的肩膀,恶狠狠地说道:“不!朕做成了,朕让你当上了皇后!而那个人,他对你的承诺才是永远都不可能成真!朕才是最终的赢家!”
“是吗?”
温宴清不仅没有半点害怕的模样,反而还笑了一声:“可是我念念不忘的人依旧是他,而你——连他的替代品都算不上。”
说着,她突然伸手,缓慢地抚上了皇帝的脸。
“你说,如果当初死的人是你,我会不会也会对你这么念念不忘呢?”
这句话一出口,皇帝眼中立即露出了向往的神色,看着温宴清的目光也更加炙热,然而下一句话却将他眼睛里的光
亮通通粉碎。
“我当然会对你念念不忘,感念你终于死了,之后没有人再会打扰我们在一起。”
皇帝像是被彻底刺激到了,低吼一声,狠狠将温宴清甩到了床上发出一声闷响,而温宴初及时发出的惊呼声让皇帝想起了屋里还有一个人。
他粗喘着停下了动作,恶狠狠转身剜了温宴初一眼。
“看好你长姐!”
随后他便转身拂袖而去,而温宴清却放肆地笑出声来,用她那哑的不行的嗓音,以及好像仅存的那一口气。
待屋内彻底安静下来以后,温宴清看了温宴初一眼:“怎么,吓傻了?”
温宴初缓缓回过神来,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经历的那一切反应过来。
温宴清也懒得搭理她,只是意味不明地道了一声谢,这让温宴初更加摸不清脑袋。
她此番进宫的目的就是弄清楚温宴清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只是听了刚才那一番对话她想她应该不必问了。
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自己作践,真相是很残酷的,至少对于温宴初而言是这样,但温宴清她兴许也松了口气吧。
温宴清此刻仰躺在床上,眯起眼睛透过窗户去看外面的阳光,她似是在与屋里的另一个人感慨,也像是自己一人的自言自语。
“要当皇后了啊”
这分明是她少女时期极力追求的一件事,温家的嫡长女,是京城里最优秀的千金小姐,没有人能够比得上,她理应该坐在那个位置上,她是最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
荣宠一身,母仪天下,是她一直以来所追求的目标。
而从前,曾有两个少年许诺过她。
可她现在却对这迟到数年的承诺一点都不感兴趣了,包括那个位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