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往顺天府赶路,估摸着临近中秋才能抵达。途中茹茹生了一次病,在济南府稍作休整。
茹茹发起低烧,窝在青娥怀里一脑门子虚汗,小嘴热成樱桃红,眼睫毛也湿得打绺。青娥还在和冯俊成冷战,拿嘴唇试探茹茹体温,叫施妈妈去前头车架告诉冯俊成停车。
这段日子二人分开两架车,也省得一言不合相互中伤,青娥为他那句“负心人”难过,又不能辩驳,仗着刚刚度过了眼前难关,有大把时间在路途上相处,使起小性不和他说话。
冯俊成得知茹茹生病,从前头下来,抱了茹茹在山路上散步,大约是吸足了干净的山风,小姑娘坐回车里时好多了,只是赖在冯俊成怀里不肯下来,就要他抱着。他穿缎面的锦,小脸贴着更觉凉爽。
要他抱就要他抱吧,可茹茹又不想身边没有青娥,因此马车刚跑一会儿,前头就来人请青娥换车,为人母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换到前头去,刚掀轿帘就感受到冯俊成那静幽幽又似有话讲的目光。
青娥落座局促,“茹茹喝不喝水?”
茹茹摇摇头,去牵青娥的手,可青娥坐在对过,小手隔空抓一抓,够不着,青娥只得挨着冯俊成坐,让茹茹能碰着自己。
茹茹枕着冯俊成,牵着青娥的手,渐渐睡过去,她一睡,轿厢里格外安静。青娥与冯俊成胳膊接胳膊,不一会儿相触的肌肤透过衣料传递阵阵温热,勾起青娥连日赶路休息不好的困意,她嗅着他轿厢里熟悉的檀香气,随车架歪来倒去,不多时也有些困了。
清醒时的记忆分明是在奋力和那股困劲儿作斗争,可醒过来脑袋却别提多自然地枕在冯俊成肩头,青娥慌忙摆正身体。
听他不发一言,以为他也睡了,哪成想他道:“这就进长清县了,找个客栈先住几日,请大夫来看看,等茹茹大好了再动身。”
晃动的车帘外边是熙来攘往的街道,青娥听他话音沉沉,知道他也休息得不好,鹌鹑似的点点下巴颏,“你安排就是了,我都听你的。”
她这人吧,说起话总能带出歧义,说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听在耳朵里就叫人觉得痒嗖嗖的,大抵她自己也觉得不妥,因此没敢看冯俊成,等车架刚一停稳,她就赶紧跳下去跑了。
王斑正在客栈里边安排打点,三驾车都在外头候着,青娥无所事事随处走动。赵琪也从车上下来,见街边有人卖烘糕,一瘸一拐走过去买了一袋。
“趁热吃。”赵琪笑嘻嘻将纸包托到青娥脸前,青娥
赏光,捏一个吃在嘴里。
赵琪道:“山东咱们只到过临沂。”
青娥瞪他,他们在临沂还物色过猎物,这是随口好拿出来说的?“再乱说话我可给你撇这儿了。”
“哎唷闻着可真香。”赵琪装无事发生,“你再吃两口,路上见你不怎么吃东西。”
赵琪也跟她往顺天府去,本来说得好好的,在江宁分手,可半路杀出个秦孝麟,青娥嘴上不饶人,埋怨赵琪先头冲动和秦家结仇,却又不放心把他一个残废独身留在那儿,只得带着上路。
岫云慢条斯理绕到二人跟前来,瞧一眼赵琪手上捧的糕,再瞧一眼青娥,没说什么,往客栈里头去了。
客栈里,王斑看不懂少爷和青娥现今别扭的关系,没敢自作聪明将二人关到一间屋里,因此多订一间上房,叫他们俩自行入住。王斑暗赞自己机灵,笑着回身招手,让仆役将装衣物和起居用具的箱子抬到楼上。
外头熙熙攘攘,是冯俊成抱熟睡的茹茹行下车架,身边围满了人,施妈妈和岫云都在其列,可谓众星捧月,青娥就不去凑热闹了,转而让赵琪找店家打听临近的药行和医馆。
店家见他们声势浩大来头不小,连忙喊人请大夫。大夫到了看过茹茹说不是大毛病,就是赶路太累又着了凉,等喝点热汤,烧退了就又生龙活虎了。
青娥见状放下心来,见茹茹跟着小布袋似的吊在冯俊成身上,眼皮子沉甸甸又要睡着,她便也走了出去,想趁这时候小憩一会儿,晚上好去守茹茹的夜。
红燕也跟她一道进屋,铺了床又出去传热水,忙活一阵青娥合衣躺下,刚阖上眼听房门开了,她以为是红燕,左脚蹬掉右脚的鞋,没有理睬。
直到那人坐到她身侧,青娥睁开眼,倏地叫男人宽阔的背影吓了一跳,定睛分辨来人是冯俊成,总算松一口气。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茹茹有施妈妈看着?”
冯俊成却只是往斜下看过来,青娥没得有些慌张,第一反应是缩脚。
他便擎住她脚腕,指肚有些用力地磨,不许她逃。他还在怨她,她担心落进秦孝麟的手里,所以求冯知玉帮她逃出去,可她是怎么求的?她说她自有去处,虽没有打定主意,却也一心想着和他再不相见。
青娥想把脚往回抽,就见他握得更紧,指节都发白了。她两个手肘支在身后,肩膀高耸着,锁骨跟着使力,看起来有棱有角带着刺,再往下却是最柔软不过的一片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