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这才是闺秀,是将来入主东屋端庄贤秀的正头奶奶,可不论柳若嵋多好,见过李青娥就知道,她再好,也和冯俊
成想要的背道而驰。
冯知玉便想,是什么叫柳若嵋坚持,是世俗教导她为女子从一而终?还是在她十四五岁的时候,也叫一见钟情误了终身?
不论如何,即便全天下痴心的傻子都堆在她眼前,她也只能拣着自家人帮。
夏季里的瓜果多,冯府厨房总有供应,茹茹初次吃一种长条的绿皮甜瓜,甜得嗓子眼疼,她可太爱吃了,得空就到厨房守着,等厨娘削了瓜皮要丢,她举高两手接过来,啃下点果肉,吃完甜的地方,再将没味的给花将军。
解暑又管饱,青娥这段日子不许她去找大老爷,叫她连好东西都没得吃了。
茹茹拿上一扇瓜皮,和花将军到没人的地方慢慢享用。这地方是个从仆役院子通往花园的石径,素日里也只有在花园宴飨的时候,才有丫鬟小子打这条路出入。
她蹲在小路上吃甜瓜,没功夫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不知道身后有两人在路上站住脚,不能通行,因为她和花将军挡了她们的道。
茹茹扭过身去,瞧见面善的脸孔,端着瓜皮撅屁股弯腰,“茹茹见过柳小姐,柳小姐万福金安。”
柳若嵋是个柔情性子,从未为人母,看小孩子便不觉特别喜爱,只是遇上模样好的,愿意蹲下逗一逗。她一早认出那蓝裳小姑娘是青娥的女儿,这才鬼使神差朝她走过去。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你爹和你娘呢?”
茹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此胸有成竹答得急切,“在屋子里,舅舅在学走路,青娥帮舅舅走路。”
柳若嵋颦眉问:“他是你爹还是舅舅?”
茹茹眨巴眨巴,“有时候是爹,有时候是舅舅。”
柳若嵋更糊涂了,只当是小孩子说不清楚,与她颔首,“他怎么学起走路了?可是腿受过伤?”
“被坏人打了!”茹茹回顾起来,眯起眼睛露出最凶狠的眼神,“舅舅说,他一个人打十个!”
柳若嵋静静笑着,点点自己的嘴,慢条斯理问她,“你嘴巴外边怎么红红的?”茹茹嘿嘿一笑,搁下瓜皮去捂小嘴巴。刚把瓜皮搁到地上,花将军便眼急嘴快地拖着跑了。茹茹要去追,叫一只手握住胳膊,动弹不得,紧接着一张帕子便毫无征兆地落在她嘴边擦了两把。
“这小姑娘吃不了甜瓜,吃了嘴巴痒。”
冯知玉给茹茹擦过嘴,叠好帕子一低头,瞧见小姑娘水灵的大眼睛,心里有些发坠。不为别的,就为那瓤甜瓜,冯俊成儿时吃这种青皮甜瓜,
也会嘴痒。
她垂眼拧眉将她望着,“你在这儿吃甜瓜,你娘知不知道?”
茹茹摇头,嘴巴太痒,拿小手抓一抓,“青娥不叫我吃,说我吃瓜起疹。”她担心她们不晓得什么叫疹,撸高袖子管解释,“就是一个一个的红点点。”
才说到这儿,青娥寻茹茹不见,心急如焚沿路找过来,见眼前景象,一把将茹茹抱起,呵着腰给冯知玉柳若嵋唱喏。
“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二小姐和柳家小姐。”
冯知玉眸光回转,将目光移到青娥身上,因青娥眼神回避,得以在她脸上细细地观。
她现今应当是二十五的年纪,比自己岁数小些,但也绝不年轻了。两腮失了少女的圆润,身子瘦长条却透着风流熟韵,饱满轻盈,一看便是个美而自知的女人。
冯知玉道:“上回我们相见,还是五年前,你在江宁冯家的祠堂和我那不中用的丈夫对簿。”
青娥不想她还记得,少说有些尴尬,一个“是”字说完,倒像是在附和她那丈夫不中用。
冯知玉转而问:“你女儿叫茹茹?李茹茹还是赵茹茹?”
“李茹。”
冯知玉道:“她吃甜瓜嘴巴痒,往后可要盯紧了,我也认得一个人,吃甜瓜起皮疹,年纪小的时候严重,一口都吃不得,长大就好了,虽然还是痒,但也不碍着吃。”
青娥听得云里雾里,跟着颔首,“二小姐说的是,我平日也不让她吃,可她人小鬼大,有时候一不留神就没管住。”
茹茹听到这儿,不好意思地将脸往青娥颈窝里藏。
冯知玉笑了笑,目光在青娥脸上凝瞩,意有所指道:“你要是管不住,何不将她送到个能管她的地方?十二个时辰有人陪同,还有人教她知书识礼,许她个光明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