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案了结,陆小凤与晏亭定是首功,但是他们并非官身,只是白身,也没有入朝为官的想法,因此在圣上那里虽说挂得上名字,却也不会比赫连春水更重要。
苏梦枕有一手握一小部分兵权的师弟,本人又多有侠义之名,更愿疾驰援北,他的势力是白道的,又盘踞在京城。他此次虽然并未来得及有何作为,可他到底手刃了金九龄,如此圣上对他印象只会是正面的,反倒是好事。
只是赫连春水虽连夜写了折子传书回去,圣上若是知晓也要几日之后,他如今还要继续探查有关平南王谋反一事,此事事关重大,断断不可有任何闪失。
而他这番捉拿绣花大盗的动作一出,连带着陆小凤和晏亭他们的故事都会被传出去,说不准便会成为传唱之美事,未来一段时日说书人也便有说头了。
恐怕那群说书人会异常感谢陆小凤他们,毕竟单单靠着说他们的或是侠义或是冒险的故事,实在是很能满足大部分人对江湖的向往,也能使得那些崇拜他们的少侠为此花出手边的钱财,实在很是养活了一批人。
便是天机老人孙白发带着他的孙女孙小红,也靠着说他们的故事赚了好一笔钱,又能过活一段时日了。
这些侠士的故事远远不止于此,因为他们并不在乎那些江湖上对自己的评价,更不会因此而止步。他们在处理好绣花大盗案子的尾巴后,又四散开来,只想着要寻找那些能够定罪平南王的证据。
书信、印鉴,什么都好,只要是能够定罪的东西,便都是他们的目标,也是赫连春水此行的目的。
他知晓苏梦枕的忠义,更知道陆小凤在大是大非面前不会含糊,便告知了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更是直接向陆小凤讨要了之前的那个人情:就只为了这份证据。
翌日,得知了消息的平南王派来的人也终究寻到了他们,向赫连春水发出了邀请。
赫连春水笑容不变,仍旧张扬肆意:“看来我又能省下一笔饭钱了!”
被派来请赫连春水小将军的那人见他目光扫向了周围几人,便立刻机灵道:“赫连公子若是有想要同行的人,一同去便是了,我家王爷自然是不会介意的。”
赫连春水闻言似笑非笑,不过他到底没有发难,只是与几人对了个眼神后颔首:“好!那本公子便去上一去,不然岂不是太不给王爷面子了一些,是也不是?”
平南王的下属又岂敢说不是?他只连连应声,肯定赫连春水的话,不然这位相当自我的小将军也许会反悔也说不定,毕竟对他来说可没有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样的准则。若是别的也还好,可这只是一场并非必要的宴席罢了,说是不去了,也就真的不会去了。
于是,当平南王摆下宴席招待之时,他从下属那里得知了会多来几个人,连着赫连春水从京中带来的兄弟们也被记上了号,这本来只是招待一下的接风宴,便一扩再扩,摆了小半个厅堂。
而平南王也终于知晓了另外几个主要客人的身份:神医‘半炷香’晏亭、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这三人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可谓不大,哪怕是平南王都会想要去交好。
只是晏亭似乎并不隶属任何势力,也并无此想法;陆小凤与江南花家、万梅山庄交好,朋友众多,是个浪荡游子,也无此想法;苏梦枕与京中势力牵扯太多,本人忠君爱国,恐怕不会受他掣肘……
算来算去,竟然无甚办法,也没有可以拉拢的人,此次便只能稍作打探,探明赫连春水所为是否只是绣花大盗。
心中想法丝缕纠缠,他面上却只带着些微的笑意,看起来亲切又和蔼,竟真的像是一个关心他们的长辈,一一问过他们好,又对着他们介绍自己的儿子平南王世子。
平南王世子是一个十分瘦弱的人,瞧着就体弱多病,晏亭一眼看过去不觉得这是什么长寿之相,但他又觉这两人面目骨骼无甚相似之处,只低头饮酒权当做不知。
毕竟他们如今也不会知道,这个平南王世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若说是假的……那平南王还把他当真的,定是花钱雇佣,或者是签了什么契约,这幅病弱模样说不准正是对方愿意扮演世子的缘由:能够得到钱财来治病。
不然以寻常人家的财力便可以知晓,没有治疗定是活不长久的。
叶孤城却无法直言,这到底是不是平南王世子。
因为他实在是久不出白云城,绝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守在城池中,提防不知何时便会攻击的海寇。正因为有他在,海寇才不能把白云城当做跳板与大本营,直冲平南王封地。
圣上正想着要给叶孤城升一升官职,只是忽然接到了折子,叶孤城十分直白的挑明自己曾经心动过,这才说明了平南王的计划。
赵祯还算是一个有点意思的圣上,他只觉得常人多少想过要自己的这个位子,这岂不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因而他不但没有因此对叶孤城生气,更是准备在此事了结之后,算叶孤城功劳时候正常给他算上,再加上这么多年来也算是劳苦功高,即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已过而立仍旧没有婚配,虽也有一心向道之缘故,但未免不会有一些不愿意耽误别人的想法。
总之,他无法判别平南王世子的真假,他只知每次自己应邀去到平南王府之时,见到的平南王世子是真的,而且身子骨还算好,习武天资也不算是太差。
其实想及这里,在场的人几乎也就知晓,这宴席上几乎病入膏肓的平南王世子定是假的,圣上也不是容易被诓骗的,他自然也想得到,只是叶孤城向来谨慎,没有把那平日里出现在常人面前的人定死为假冒的。
苏梦枕推脱了酒杯,避免了被平南王灌酒的窘境。他直言身体底子不好,即便被治好也尚且有着不少亏空,尚需要时日才能恢复正常。话到如此地步,平南王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平南王的目光总会偶尔在他身上巡梭而过。苏梦枕的直觉使得他身上宛若针扎一般,汗毛直竖,他却不动声色地掩眉喝茶,当做不知。
平南王只是粗略学过武功,但他原本本身是皇子,又并不十分感兴趣,便只用作强身健体,这三脚猫功夫只能对付一些没经过修习的普通人罢了,便是那十岁的少林小和尚,恐怕也能将他打倒在地。
不过他身份尊贵,平日自然没有人主动要与他比划比划,他自觉武功平平也没有要比划的想法,只是他会觉得自己练过一些,只是瞟上几眼,定是很难被发现。
但是气机这种东西是很难说的,也很难让平南王感受,因此苏梦枕在被盯着的一瞬间便浑身不舒服——虽说因着平南王武功微末,并无危机感,但这杀伤力不大,存在感却极强,实在是无法忽略——在宴会接下来的持续时间中,苏梦枕表面冷淡孤傲,实际上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