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境内,周治仍旧在那个茶楼,跟周城有一杯没一杯的就茶对饮;随行的仆从都被撤出去,只剩下柳莹当着二人的临时丫鬟;柳林不知何处去,大抵是又为忙着为两人打探消息了。
此时周城将杯中清茶饮尽,开了口:“昨日之事,想必那群官员已遣细作,潜入宫中以报讯息。”
柳莹倒茶的动作一滞,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周治。后者同样也看了一眼她,柳莹便放下茶杯退出去了。
待门房关起的声音响起,周治才道:“无妨,正是要使他们知此事。”
不一会儿,柳林回来了,依旧是那般贫苦百姓的模样,放在人堆里,旁人前脚看见,后脚便不记得世上有这么个人。
周治将手中的拟好的信交给他:“切记,今日之内交予昨日新上任的吴江知县李志。”
后者领命,随后立即去办了。
远在百里开外的皇城之中,周岚清在收到来自皇后生病的消息之时,终于站在长宁宫的大门口。大抵是怕其又要对自己身边的人做文章,只带了桃春前来。
一入宫门,便感到淡淡沉闷气氛,宫人们将她来到的消息层层禀告,声音随着她的步伐进入殿内,浓郁的禅香也逐渐散发而出,直至盈满人的鼻腔。
没有静秋姑姑出门迎接,也没有宫人上前引路,唯余周岚清跨过一道又一道的门槛,轻车熟路地来到长宁宫深处。
这是父皇极少踏足的地方,却是自己从前最常来的场所。
位于她身后的桃春同样一言不发,大概是也意识到皇后假意称病,只是想让主子前来。但明明是母女,又为何连见面都需要这般费心呢?
更何况主子做错了什么,竟又让她来这地方。
直至一处殿前停下,桃春正要上前为主子开门,却被其制止:“桃春,且去前头候着罢。”
待身边人离去,周岚清也不着急,而是在门前等着,顺便端详着自己不知已是第几回打量着的门框,由下往上,再从上往下,循环反复多次。
直到有一大会的时光消磨后,门才缓缓的打开,在外头往里面望进去,仅有些红烛的幽光摇曳,待光照进去方才看得清佛像的轮廓,显得有些暗沉糜烂。
周岚清看着眼前的场景,眸色沉沉,怔愣片刻,终于抬脚步入。
殿内没有装饰的屏风和悬挂的珠帘,直径往里走几步路,再绕过一个并不显眼的假山,皇后的身影逐渐明显。
之所以全程没有人指引,一方面是因为除去开门的宫人,殿内便没有多余的人手。另一方则是因周岚清从小至今已经来过此处无数遍。
走进之后,皇后的身影依旧显得朦胧,至少在周岚清的眼里是这样。静秋并不在此处,想必是被皇后唤出去,不过这样也好。
皇后感受到人来了,便放下手头的工作,转而对着周岚清道:“莺儿来了。”
周岚清面色淡淡,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说了句:“给母后请安。”之后便自顾自得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
皇后好似没有注意到她有些反常的态度似的,也随后坐下,嘴中扯着一些家常,多是如以往一般围绕父皇,皇兄,阿澈。有时候会说到祖父的事,一张口便好似停不下来了,周岚清静静地听着,没有搭腔。
直到皇后像是再也找不到话说了才停下来,周岚清抬头环视周遭,继而开口感慨:“这里还是一点都没变,”随即看着皇后,面上有些隐忍的情绪:“我一走进来,依旧能依稀忆及昔日此地受罚的感受。”
“有一回是为在父皇跟前说错了话,有一回是没能替皇兄担责,有一回是没将手中之物让与阿澈。。。”周岚清每每漫不经心地说一句,皇后的脸色就白了一分。
最后她抛了句结语:“如此说来,女儿当真是性情顽劣,今日才又来受罚了。”
皇后下意识道:“不是的。。。”
“那母后今日让我前来所为何事?”
周岚清自然心中委屈,特别是对上自己生身母亲又是那副百口莫辩的委屈样子,好似这世道上所有的过错都是自己做出来的一般。
可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做的不够绝么?
心中恼火,说出的话自然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