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乳母特意给他的衣裳里缝了暗袋,又给他缝了这样一个防水防火的牛皮袋装银票,以防万一。
现在,这小小的牛皮袋中除了原封未动的银票外,多了一张巴掌大的纸片。
纸片明显是从什么书册上匆匆撕下,又用墨水浸泡,漆黑的墨色中显出一幅栩栩如生的双头龙图案。
苏鲤目光微凝,“这,是连氏的双头龙印记?”
“应该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连嫂子的孙女小黑蛋,其实是个男孩儿。
他肩头就烙着这样一个印记,我找了个机会拓印了下来”。
苏鲤沉吟片刻,将纸片原样塞回牛皮袋中还给温楚,“事关重大,温大人上岸后即刻赶回京城,亲自向皇上禀告”。
温楚紧紧捏着牛皮袋,他拓下了小黑蛋肩头的印记,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回京向皇上禀告交差。
但真正这一刻近在眼前,他却又犹豫了——
他迟疑片刻,终是开口问道,“苏小公子,你说,皇上知道后,会不会派兵来剿匪?”
皇上或许会容忍一个聚啸山林的连大当家,却绝不会容下一个胆敢朝钦差叛贼动手、意图造反的连氏余孽!
苏鲤转身看向茫茫大海,“苏某不敢妄测帝心,不过叔父说,经过连大当家这一遭,福广又动荡起来,没有周年半载的时间绝无可能彻底安稳。
福广一日不靖宁,皇上应该都不会冒险出兵”。
苏鲤说到这忽地转头朝温楚笑了笑,“温大人这话问问我就算了,可别问到了皇上耳边”。
他这是提醒他万不可表现出对连氏余孽的同情友善之心!
温楚一凛,下意识后退半步,“对了,苏小公子刚刚说什么以身犯险?”
苏鲤又回过头看向大海,漫不经心开口,“噢,温大人忘了?
若不是叔父神机妙算,不是大人甘愿以身犯险,以戚家人和一万降卒为引,我们又如何能引蛇出洞,找到真正的连晏清?还摸清了他的老巢所在?”
此时的苏鲤莫名就让温楚想起了苏羡予,似乎苏尚书每每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时,也就是这番漫不经心的模样——
温楚默了默,开口,“我醒来时已经在岛上了,连十二送我回来时,又一直将我关押在船底,还蒙着眼睛,我并不知道那座小岛的确切位置”。
苏鲤漫不经心噢了一声,“等福广靖宁,皇上出兵,至少也是一年之后的事了。
一年的时间,够连大当家换十二个老巢了。
到时候温大人就算找错了,谁又敢肯定温大人是找错了,而不是连大当家搬家了?”
温楚,“……”
更像苏尚书了。
“唔,温大人在岛上忍饥挨饿——”
温楚,“……”
他的原话好像是虽粗茶淡饭,却衣食无忧。
“日夜被逼问刑讯——”
温楚,“……”
他的原话好像是岛上妇孺老弱皆纯朴热情,最喜听他说故事讲案子,从天明到月落。
“被逼辛苦劳作——”
他的原话好像是他一个大男人要靠妇孺养活,实在羞惭无地,只好剥剥桐籽,捡捡鱼虾,聊以换个温饱。
“还被那些反贼秧子用墨鱼喷洒墨汁,极尽羞辱——”
温楚,“……”
那是他自己犯蠢!
“实在是辛苦温大人了,苏某定会上折陈大人精忠为国之心,皇上定会嘉奖”。
温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