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予木柜上的药品种类很多,处方药连带各种保健药和补品,零零总总加起来有十四五种。
经过这段时间看书、查资料了解,盛穗也知道,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极大。
心下微沉时,身后就传来熟悉的男人低声:“只拿最左边的四盒就可以。”
说话时有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是周时予将高处剩下的保健品药瓶拿走,平静解释:“剩下是空瓶。”
“最开始想记录服用多少种药物,后来数量太多,就随意丢放了。”
盛穗闻言点头,对此颇能共情:“我以前也喜欢把用完的胰岛素笔收集起来,想看我到底能用多少。”
她垂眸笑了下:“直到有天突然意识到,一辈子都要靠胰岛素的,算这个有什么意义。”
话音刚落,后脑勺被大手温柔揉了揉,盛穗回头对上男人黑眸,就听周时予温声道:
“科技进步很快,会治好的。”
“嗯。”
盛穗对治愈不抱希望,离开前意外注意到,木柜底层最靠左的地方,立着一个黑漆漆的保险箱。
惊讶于自己竟然习惯了丈夫的浑身秘密,盛穗只多瞥一眼,随后拿着药和颜料从书房出去。
几步路的距离,眼前的漫天昏暗变为一片光明。
看着暖色调的鹅黄灯铺满家里每个角落,平生第一次,盛穗觉得触手可及的光亮弥足珍贵。
卧室里,盛穗在化妆台前注射长效胰岛素时,周时予则坐在床边吃药。
一时间,锡纸片的碎裂声、酒精棉片包装撕开包装的细碎声同时响起。
男人将书房的药瓶放在床头,随后从包里拿出分成格子的塑料药盒拿出来,打开其中一间小格子、倒出今日份的药片,喝水服下。
而盛穗则低头,将插进腹部皮肉的细针拔出,清理好一次性器械和酒精棉片,起身丢掉。
转身回来时,她目光落在化妆台上的几只油画颜料,问:“你很喜欢黑色吗?”
周时予闻声抬眸。
“虽然这是你的买的房子,但我总觉得那间书房的风格设计,好像和家里其他地方格格不入。”
盛穗坐回化妆台边的转椅,余光瞥见镜子里她唇角被咬破的牙印,继续道:
“你有考虑过,把那间书房也换成同一色系吗?”
听爱人若无其事地谈起他的病态行径,周时予低头拉开床头柜,翻找出护唇防开裂的软膏,淡淡道:
“说不上喜欢,不想见光的时候会进去。”
说好听些是不想见光,说难听些,就是抑郁发作时会逃窜躲起来,模拟幼年时被关进地下室后、才能获得的安全感。
周时予确认软膏使用方法,不愿谈起这些沉重话题。
“所以,你并不喜欢黑色,”盛穗似乎没察觉他的抵触,抬手轻碰唇角伤口,轻轻抽气,
“开始我还以为,那是你特意设计的个人风格。”
“个人风格?”
周时予有时也佩服盛穗脑洞,起身走到她身边,拧开旋钮盖:“什么个人风格,才会把整个房子都涂黑——抬头。”
挤出些透明药膏在食指指腹,拇指配合抹匀后,周时予用两根手指固定住盛穗下巴,俯身她涂好药膏,动作温柔而细致。
男人黑眸深不见底,盛穗仰头看清周时予瞳孔里的自己,知道他又在纠结病情的事。
不再轻易被带偏、也不逃避,她反驳眼前人再钻牛角尖:“网上能找到很多全黑的房间设计——以及非要说风格的话,或许是病娇风?”
她顿了顿,想到更关键的话题:“以及,你知道什么是’病娇风’吗。”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下巴被人轻捏一下。
“你老公是快三十岁,不是快三百岁。”
周时予垂眸,看清盛穗眼底窃笑,头顶两边翘起的碎发活像是白狐耳朵,连他也不由嘴角上扬:”我还知道说起病娇,你们小姑娘最喜欢评论‘纸片人真香,现实里就立刻头也不回地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