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双新鞋,鞋面没有落过尘,鞋底却沾了不少泥。
春江花月夜的园子不像是会有这种杂泥,步月龄向来过目不忘,一时把要怼回去的话忘了,“你出去了一夜?”
相易支支吾吾道,“出去找了点乐子。”
呵,恬不知耻寡廉好色,步月龄如此这般腹诽了他一遍,又给这人多安了几条罪名,刚抬腿要走,便见这人不知道用了个什么样的身法,侧步从他身边眨眼而过,片刻之间,眼前一花。
他一愣,迎面一道清光似水,乍然点破天色。
“哟,”相易抽了他的剑,在日色下挽了一个剑花的来回,翻来覆去地看,“这剑不错。”
剑的确是好剑,刃劈发丝,步月龄出生西猊皇族,自然从小到大都有不少的好东西。
他皱起眉头,“还给我。”
相易面具下的声音带笑,“哎,你这小子真是没眼光,竖起你的耳朵尖儿,咳,听好了,在你面前这位可是七海十四州天榜上赫赫有名的剑圣,你现在求我我还可以大发慈悲,给你甩一把看看。”
“哦,”步月龄不为所动,“那我还是相折棠再世呢。”
相易,“……你要不要脸?”瞎吹牛可以,他可还没死呢。
“相易,”他头一次正正经经地喊这人的名字,“这是双生令上刻下的你,这是你的本名,没错吧?”
“没大没小,”相易清了清嗓子,“既然要入我深深深,那就要改口叫掌门师尊。”
步月龄神情凝滞了一下,一时忘了这茬,又不肯喊,道,“你哪里有半点掌门师尊的样子?”,!
收剑转身,“好,我自己去拿。”
谢阆风抬眉,“东极天渊,只有死人才能进去。”
相易回头看他,侧过的瞳里拧碎了半池子的碎星,“行啊,那你有本事杀了我吗?”
“没人会杀你,”谢阆风动了动喉咙,“相折棠,你是天下第一人,没人舍得杀你,纵然是百年前,我们都没舍得杀你!”
“是啊,”相易耸了耸肩,“也就扒了我的骨头和筋,把我压在一座塔里一百年嘛。”
谢阆风垂目。
“无情道总要有一个人去修,这世上登顶的只有一人,东魔主一劫将至,为了天下苍生,你为什么不能去修无情道?”
相易原本压了火下去,一回剑又悬在了谢阆风的刀尖上,划出一道冷厉厉的光和血。
谢阆风见风吹过他的额头,露出三点炽烈红印。
“那你他妈怎么不去修。”
谢阆风道,“我若是有这个资质,我去修也无妨。”
相易死死地盯着他,“是吗,然后我也逼死你的至亲至爱,你就高兴了?”
谢阆风一顿,望着那三道红印长叹一声,“你已经入魔了。”
“对,一百年前我就没救了,”相易看着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嘴角弯起来像是念古人情诗一样温柔,“天下苍生也已经没救了,恭喜啊,谢楼主。”
“你不用对我有什么指望了,天下苍生我不会去救,逼死珩图的人,我一个不会放过。”
相易收回剑,背影像一道单薄的弦月。
“放心大胆地来杀我吧,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花也都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纵观整个春江花月夜,堪称品味高雅,来往多半是顶上的贵族仙修,三六九等分明,底下的姑娘想往上爬,顶上的姑娘也不懈怠,个个都是敬业又有追求的,做妓院做成这个样子,也是一种本事,况且这里的姑娘不是没落的贵族后裔,便是棋琴书画样样精通,若只有一张脸,在这里可不够用。
当然,你要是有张能登上天榜美人卷的脸,也是可以的,你就是坐在那儿什么也不干,也有人给你铺天盖地抢着来送钱。
可见这世道上人人都很努力,即使混不下去要做双腿趴开的买卖也都是不一定容易。
步月龄在自己的房间里听了一夜旁边的淫声浪语,无论是靠右边睡一些还是靠左边睡一些,一直都有人奋力耕耘,你哭我喊,好似两人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渐渐停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