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启明神色大恸,强忍着泪,阔别十年终于第一次敲开了顾家的门。
张知鱼看着只剩一口气的千母,用针刺入她的心口转了转,千母难得吐了一口气出来,睡得稳了。
出来后,张知鱼就对他道:“她早就该走了,只是靠一口气吊着,想必是心愿未了,不肯离开,我也只能让她舒服一点儿,但到了这个时候,她最痛苦的不是身体。”
千启明听懂了,送走张知鱼后就跪在阿婆榻前,一直不肯起来。
千母睁开眼看他,道:“我送走了爹娘姊妹、又送走了千寻,现在连儿子也没有了,老婆子尝够了离散之苦,你才只有这么大,连一点甜也没有尝过,叫我怎么走呢。”
千启明心口烫得惊人,他知道阿婆强撑着是想送走他,不叫他后事凄凉。
千启明跪在祖母跟前坚定道:“阿婆,你走吧,我能一个人好好的,我有朋友,无类楼的学子都很照顾我,以后也有人给我收尸,阿婆,你不要担心了,好好睡一觉,再过一年孙儿还去照顾你。”
千母听了果然精神大好,还久违地起床看了下太阳,晚上就在睡梦中阖然长逝了。
千启明一连送走两位至亲,千家就剩了他一个人,他就想把宅子卖了,行走江湖去。
街上的大娘阿爷都有些可怜他,嘱咐道:“万事都能重来,你爹犯了大错,但错不在你,你应该好好活着做出个名堂,卖了宅子,也没田地,如何活得?你阿公在的时候总劝人不要做乞丐,大娘也不能看了你去要饭,留着宅子出去找个工做做,也能活得。”
千启明还在张知鱼手上调养身体,这件事很快张顾两家人就知道了。
张知鱼跟顾慈叹:“百姓才是恩怨分明,最有良心的人。”
他们恨千术,但也不会去迫害千启明,反而还能记得当年千寻的情,用来劝他的孙儿。
顾慈想着千启明的性子道:“他肯定不会听劝。”
没过几天果然就听人说千启明天不亮就背着包袱走了,他卖掉了宅子,这些钱已经够他花用一年。
顾慈和张知鱼坐着马车去追他,千启明站在船上,静静地看着两人。
顾慈不怪他,但两人之间确实再也不能做朋友了,他们之间隔着千术的人头和顾玉千穿百孔的一颗心。
想了半天顾慈才说:“一年后,我在码头等你。”
千启明很高兴,连声道好。
张知鱼和顾慈站在岸边等他走得远了才慢慢回了家。
顾慈当官儿了
姑苏诸事已了,正是放榜的时候,大伙儿终于有了时间在这座古城好好走走,张阿公不乐人挤人,便一脚把儿子踹得老远:“得了信儿就回来,我们在家里等你。”
张大郎领命而去。
夏姐儿和赵聪送走张大郎便跳在椅子上耍宝,两人从神京回来,一连这许多日家里都乌云笼罩,不曾有人问他们在神京的事儿,早憋出了一身的病,就差喝黄连水了。
这会儿夏姐儿猴子似的,正吊在房梁人给人显摆她从神京带来的玩具吃食。
什么饼子画儿,贵妃用过的碗儿,公主使过的枕头,诸如此类骗子的东西,她是样样不落都给搬了回来。
张知鱼怀疑积年的旧货都给这瘟猪儿千山万水地盘回来了,忍了气问她:“花了多少钱?”
夏姐儿云:“当然是都花光啦~”
她出门前张知鱼怕她受苦,给她装了五百块银子在身上,闻言这钱串子就倒抽一口凉气,骂:“骗子团建你还上赶着送菜!”
“大姐莫骂,我也做了好事呐。”夏姐儿咂嘴,看着慈姑:“要不是我在皇帝老二本子上画了个王八,他还不知道错!”
张阿公作为张家脑子发育最全的人儿,自然知道什么叫皇帝,很快他就在椅子上翻了白眼,抖了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
夏姐儿觉得阿公胆子实在太小了,怪让人瞧不起的,摇摇头,便掏出一封信放在牛哥儿手上道:“牛哥哥,你的袖箭做得不错,一个姓工的老头儿让你过去找他来着。”
大家凑过去一看,是工部,顿时绝倒——这瘟猪儿玩命真的有一手!
王牛问她:“老头子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他想揍我,我是把他打了一顿才有的。”
李氏心都不跳了,脸色铁青。
“他想要箭,这是我的!”夏姐儿赶紧解释:他吹胡子瞪眼就要揍我,我当然得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