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破竟然什么法器也没用,单靠魂术就将他们的灵魂又引入了魂河之中,她能想象到她和他的身体正沉在湖底里,如果没人发现,他们必死无疑。
赢破看着这无穷无尽的河流,这里长夜永存,感?受不?到时间流逝。
他转过头,一张雪白的脸,乌发被黑水染湿,漂浮在水面?的发尾吸引来小小几只游荡的灵魂,那灵魂已然残缺,轻若蜉蝣,完全看不?清原来的样子,它们抓着他的头发不?断啃食。
孟枝枝感?受到四?面?八方都是?那些灵魂贪食的目光,急道:“快出去!这里呆久了,会损伤魂魄!”
赢破道:“你?认为我在乎吗?”
他牵住她的手,再次沉入魂河底。
水中,他那双黑瞳变成了赤红色,他向她身体源源不?断传输着什么,她那双眼睛瞪得很大?,变得和他一样的赤红色,她的额心骤然出现双人蛇尾的印记,两人被包裹进浮光之中。
她的脑子里骤然涌现出种种画面?。
一个穿着长袍的小男孩蜷缩在角落,一个太监走?来,拉住他的胳膊,匕首一划,落下大?块血肉,令她忍不?住撇过脸。
小男孩痛苦倒地,四?肢抽搐,小声?道:“娘亲,娘亲。”
那太监将那血肉装在盒子中,笑脸吟吟道:“快带去给诸位贵人。臭小子,叫什么叫,这点血肉,你?死不?了。你?这浑身可都是?宝啊,你?该庆幸,要不?是?如此,你?早就死了。”
他贪恋地舔了舔手上的血液,宛如鬼魅。
小男孩浑身痉挛,他嘴里念叨道:“孤是?天子,孤是?天子,孤是?最厉害的人,孤不?疼,不?疼。”
太监阴险的笑声?响彻整间牢房。
画面?一转,她又见圆月之下,那孩子浑身赤裸,被捆绑了四?肢,摆在了长桌之上。
那些贵族分明是?人,他们却?磨刀霍霍,一刀又一刀割在了那孩子身上。这是?一场吃人的盛宴,让孟枝枝感?到无尽的绝望与癫狂。
那孩子突然眸光变红,圆月变成血月,鬼子降临,吃掉了那些贵族。
血,到处都是?血。那孩子挣脱了出来,一路狂跑,身后是?地狱,他跑得气喘吁吁,浑身伤口露出白骨,他似乎早就感?觉不?到疼痛,瘦弱的身躯此刻迸发出顽强的生?命力。
这一副又一副画面?,正如赢破对她讲得那样,她已经不?忍再看,这简直是?一场无穷无尽的噩梦。
她连忙抬出那柄绿玉如意?,念起了净天地神咒。
画面?消散,她又回到了魂河底,赢破早已闭上了眼睛,他如墨的长发被啃食得杂乱不?已,残缺灵魂游物都被他喷香的血肉吸引,而他那只手紧紧握着她的,强大?的握力让她一时恍惚,心口隐隐作痛。
她眼睛一瞥,钱喜的灵魂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他们身旁,他满脸哀愁,看着孟枝枝,道:“陛下一生?太苦了。”
孟枝枝道:“你?不?恨他?”
钱喜道:“陛下是?奴才看着长大?的,奴才知道陛下心里装不?下人,但是?人相处久了都有感?情。奴才不?怪陛下,他从小多灾多难,养成那个性子,也是?理所?当然。奴才就希望陛下好好的,娶妻生?子,能安生?地过完这辈子。女仙大?人,是?陛下救了你?,那魇灵骗他,骗他为你?剜去了一颗心。”
孟枝枝心口一震,道:“你?说什么?”
钱喜道:“奴才被那魇灵附身,什么都看见了。陛下从没有对不?起你?。”
孟枝枝看见钱喜身上的记忆,看着赢破在她身前对她昏迷不?醒而惊慌失措,拿刀狠挖下了自?己的心脏,看他怎么一口口嚼碎了自?己的血肉渡给了她。
孟枝枝浑身僵硬,伸向那记忆,大?喊道:“快住手!”
然而,赢破看不?见,他喂完她血肉后,惨白的脸露出笑容,双肩抽动,胸膛之处流了一身的血,他亲昵地贴在她的脸上,沾满血的五指轻抚着她的耳廓,道:“孟芷,快醒来。孤的血肉很有用,他们都说它能使白骨复生?。”
他陪着她,从天夜坐到天明。
记忆全部终结,钱喜灵魂消失,孟枝枝早已泪流满面?。
她看着眼前毫不?挣扎的赢破,知道他根本就不?想活了,她双手抱住了他的双肩,拼命将他拉向魂河河边。
他昏迷不?醒,那些游荡的灵魂都朝他们涌来。她深知,他困在记忆里,无法自?拔。就为了让她看见这一切,当真值得吗?
她掏出护她剑,再次斩杀那些游物,令他们无法近身。
她看着他那张浇湿的脸,俯身下去,吻住他冰凉的双唇,想要将一丝温暖渡给他。
两具灵魂相碰,神印在她额间熠熠生?辉。
她眼泪落到了他的眼睫上,他睫毛微动,她道:“我知道你?不?是?他,我不?讨厌你?。”
她额心抵住他的额心。
天空飘落红色纸屑,鞭炮声?轰鸣震耳。
她眼前出现一片红色,头上的盖头被人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