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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梵历4024年。
赫瑞嚼着人类骨头般,默念起现今的年份,她好像忘记了许多事情,却把自己的死期牢记在心。
离她死去的那日,已经过去三千年。
幸亏三千年过去,圣地纳安用的还是通用文字,不至于连字都看不懂。
她把报纸卷起,夹在了臂弯。腹部的伤口已经愈合,手臂上被划伤的地方仍在流血,圣所的蓝火晶就是麻烦。
掌心抚过,断裂的针线和蕾丝重新黏连,血色褪去,看不出遇袭的痕迹。
在日光普照大地时,露面的人类越来越多,刷了红漆的电话亭上反着刺目的光。
在赫瑞的认知里,吸血鬼该是惧怕阳光的,可她只觉得灼热,皮肤再无别的不适。
入目全是人类,同族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依稀记得,当年反叛军集结,族内大乱,在外又不敌血猎的追捕,想来境况好不到哪里去。
这时候,她大概应该找个箱子或者柜子睡上一觉,等深夜再次来临,再出门觅食。
阳光下,她的饥饿感越积越重,忍不住用舌尖磨起血牙。幸好苏醒一段时间后,步伐渐稳,走动时不必再像摇摇晃晃活死人一样。
走进街角的电话亭,赫瑞坐在地上躲避阳光,惨白的脸像是放久的白瓷,釉面失光。
她拿出报纸仔细浏览,看得并不是那么顺畅,她已经很久没有接触通用语了。
圣地纳安只剩下人类,在这三千年里,人类似乎过得十分安宁。
在满幅的字里,她找到了几个字眼。
“掠食者”、“亡灵海”、“驱逐”。
同族被逐出大陆,越过了亡灵海,在几乎称得上遥不可及的地方苟且偷生。
那一片海广袤无边,就算是变成乌鸦和蝙蝠,也未必飞得过去,也许在迁徙途中,她便已经损失了不少族人。
幸好血族的繁衍不像人类,需要经过漫长的孕育和成长,就算有所损失,也只是觉得可惜。
黑裙的掠食者明明坐在地上,却像是坐在鹅绒沙发上,闲适自得。
报纸的日期看来很新,甚至还刊登了联合会连夜发布了一百个赏金任务的消息,就连伊狄涅芙学院也发出扩大招生的公告。
伊狄涅芙,既是一个称呼,也是一个人,一个时代最强大的猎人就是伊狄涅芙。
赫瑞觉得,她应该是见过伊狄涅芙的,不然也不会在看到这个名字时,记忆中隐隐出现一个模糊的轮廓。
黑发黑瞳,比深渊里的污浊之物还要诡谲神秘。
看了报纸上的信息,她大致知道,伊狄涅芙学院与其说是学习之处,更不如说是一个训练营,一个只招收狩猎者的训练营。
普通人觉醒成狩猎者后,就能召出斩杀掠食者的镰刀。
不错,血族在这些人的口中,竟是一个如小偷般的掠食者。
回忆起不久前从人类口中听闻的种种,赫瑞双目微眯。
世上最强大的猎人被称作伊狄涅芙,那么最高深莫测的血族又是什么,是他们口中的“不可名状”吗。
伊狄涅芙……
她竟能在记忆中将对方的面容勾勒出来,隐忍着怒火,生动又美丽,不再像高高在上的神明。
赫瑞朝电话亭外看了一眼,一些穿着狩猎司制服的人正在四处巡逻,她之所认出那些人是狩猎司的猎人,是因他们衣服上有着镰刀砍月的标志。
血族是黑暗的化身,击破黑暗,便是猎人的向往。
电话亭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穿着背带裙的小孩走了进来,却不得不停住脚步。
女孩瞪大双眼,看见少女的裙摆把电话亭里狭窄的一片地都铺满了,实在挤不进一步。
赫瑞抬头,翻开从圣埃拉医院拿出来的画册,捏着笔写。
「怎么了,甜心。」
笔上羽毛抖动,因为是圣所蓝火晶做的笔尖,就算没有沾上墨汁,也能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