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阳杨知府亲自上了门。
卫青蘅都未出面,她躲在了帘后听父亲和杨知府的交锋,杨知府很是滑头,一心推攘让父亲出头,似乎不相信父亲会对付亲家。
父亲早有准备,命人带上了赵氏父子和田武卫。
这三人的惨状让杨知府知道了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
“历代除了天武司可以直接拿官处置,我们只能上报刑部,由刑部定罪处置。”言外之意,这人去了刑部,他是压不住的。
“此事杨大人不需担心,他们去不了刑部,杨大人只需将赵继良贪赃枉法的案子办好,陈奏至苏巡抚,苏巡抚自会派天武司的大人直接处置。”
杨知府眉开眼笑,这有何难?
同时也在庆幸不已,卫氏一门果然树大根深,他们这一省巡抚都有牵连呢?这赵继良平日里看着聪明,怎么就放任夫人杀儿媳妇呢?这不惹上事了。若是赵家好好对待儿媳妇,有卫氏这颗大树,迟早会提拔亲家,说不得,赵继良过不了几年就上去了。
古人常道娶妻当娶贤,果然是至理。
送走杨知府,卫青蘅和娘从后台出来。
苏巡抚的夫人是卫氏侯府嫡女,为了藏住卫青蘅对公婆夫君做的事,父亲终究还是求了主支。
卫青蘅原来的剧本很直接,不过是赵家儿媳卫氏因发觉公爹贪赃枉法的证据,公婆对新儿媳下毒灭口,卫氏愤而求报越阳知府罢了,这些虽颠倒了概念,但伍氏确实给卫青蘅下毒了,公爹赵继良确实贪赃枉法了。这些证据,往严格处置确实能抄家灭族。
无论放在刑部还是天武司,都能定罪。赵家若说卫氏女嫉妒徐氏对夫君和公婆折辱,卫氏一门的好名声也会发挥作用,再有他们犯法下毒在前,这等说法是极其可笑的。
她占据大义的心狠手辣和只为私心的心狠手辣是有区别的,前者大家只会暗自嘀咕,后者却是大不敬。
然而这些,父亲都想要藏住,他不让卫青蘅沾上这案子半分,希望苏巡抚派来天武司心腹百户直接将赵家处置了。
也是她控制了通判府的田武卫,父亲才生出这种心思,否则田武卫奏报的百户无任何派系牵扯,她这事必然无法藏住。
若一切顺利,她和这桩案子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越阳知府发现赵家贪赃枉法的证据奏报苏巡抚,苏巡抚派的天武司百户确认杨知府奏报属实,天武司百户即可就地处决了赵家。
而世人得知赵家事,只会叹息她卫青蘅新嫁守寡罢了。
“这事过去了,你跟你娘回去将养些日子,再寻近些庵堂,为你夫君守个五年全了好名声,我再给你找门亲事。”
娘呐呐道:“夫君,蘅儿过五年可就二十了……一年就差不多了……”
“这是她自作的!如此胆大妄为,我还不敢再给她寻人家呢?我这和人哪里是结亲,分明是结仇!”说完,卫修君又气了起来。
娘还是不满意,甚至还有些埋怨道:“蘅儿这次定然知错了,按我说,也是你识人不明,不过从京都述职回来,就和我要把蘅儿定给了同窗赵家,还说赵家人口简单,是个好人家,哪想到这赵家是这样的虎狼窝。”
娘一说完,父亲更来气了:“我和你说赵齐林十八岁中举,你自己不也很满意吗?生怕好女婿被抢了,急急忙忙去请人合八字,示意赵家来下聘。”
眼见着爹娘要为卫青蘅吵起来,卫青蘅只得出声打断。
“父亲,我不想回去……”
两人同时看向卫青蘅:“你说什么?”
“父亲,您一直都不问我如何拿下田武卫,也不问我身边明明没有卫家的护卫却能将赵家一网打尽,您还想尽自己的能力粉饰太平,希望我还是卫家柔顺娴静的女儿,是吗?”
父亲目光深沉,他的眼神昭示着卫青蘅猜对了。
卫青蘅沉默的伸出手,她直接施展真气,将远处的椅子虚空拉了过来。
父亲见椅子无人自动地飞跃过来,他虽已经猜到,此刻见了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他知道武功,但从没见过这样子的。
“我从来不知,我家里娴静淑女的小女儿竟然会有一身的江湖手段,是我没教养好你。”父亲轻轻地说道。
卫青蘅平静地盯着父亲,她认真地说道:“父亲,我十岁的时候,府里头来了个会武功的嬷嬷,从那时候起,我就向往外头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不是在后宅绣花管家,我及笄后,已经很努力劝自己认命了,可我管不住自己。”
“父亲,我想踏马江湖,逍遥自在,想大声说话,想大口吃肉喝酒,想行侠仗义,什么三从四德,什么德言容功,全是狗屁,我只想开心自在的活着。父亲少时,难道没有这样的期望吗?
父亲没说话已经证明过卫青蘅说法是对,谁年少时没有一个恣意江湖的梦。否则,他们不会身着儒生剑,天南地北地游学。>>
卫青蘅见父亲不回话,又看向娘:“娘,赵家的事,其实我只要忍下去,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可是我辜负了你的教养,我一直对自己说,既然已经藏了六年,再藏十个六年不难的,可是我违逆不了自己心中所向往的自由。”
“我很多次都恨自己不是男儿,男儿可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偏偏我却不行,等待的是我想粉碎无数回的女戒女德,娘,你知道吗,这五年来,我很多回就想留书出走,终究不愿您和父亲以我为耻!”
“现在,我终于寻到机会了,父亲,在对赵家动手那一刻,那时候我的心的是活的,我竟盼望卫家不再容我,也盼望着卫家可以处死我,那我将轻易挣脱枷锁,追寻我想要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