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说玩笑话吗?”陈悠之问:“民间男子如何能入朝为官?”
“我朝兴科举,济孤寒。凡我大周治下子民,无论男女老幼,无论世族还是庶族,皆可参加科举,人人皆有机会踏入仕途。”
陈悠之苦笑。“陛下可知,光考试之前的验身,便挡住了多少男子的为官之路?”
“验身是为了防止你们夹带小抄,何错之有?”姜涔云问。
“可验身的官吏乃是女子,男子若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女子上上下下摸过一遍,便失了清誉,今后议亲极为艰难。”
姜涔云沉吟。“原是如此……朕以后应常设男验官,专门检查男子。”
“陛下圣明。”
“不过陈悠之。”姜涔云声音清朗。“你凡事都想考虑万全之策,什么都不愿失去,又什么都想得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陈悠之愕然抬头。“陛下……”
“你说着只想找一个栖身之所,又嫌京中其他贵女不能懂你才学。你珍视自己的才学,却又不愿参加科举。的确,如今世道对男子有诸多束缚,但束缚便能成为你不思进取的理由吗?黎熹微如今位极人臣是因为先帝与朕垂怜吗?是因为他乃永平十年的状元郎!你猜他当年有没有经历过验身?”
“可他如今……如今不也弃了官场,与臣等同列?”陈悠之颤着声音道:“您说的是昔日的左相大人。然而今日之左相,已非昔日英杰,不过是和臣等一样,汲汲营营只为圣宠。”
姜涔云被问住了,面色有些难看。
陈悠之咬咬牙,跪伏于地。“臣自知某些话说出口便难逃一死,但臣实在……实在无法使之烂在腹中。陛下,您若为天下男子着想,对男子女子一视同仁,便请您……请您不要纳黎相入宫。”
她眯起眼睛,缓缓道:“这便是你的真实目的?”
“是。”陈悠之的头紧紧贴着地面,声音却越来越有力。“陛下若是喜欢有才学的男子,臣自知薄有几分才名,虽不能为陛下左膀右臂,却可为陛下红袖添香。左相大人的才学不该囿于深宫,前朝才是能展现他才干之处。”
姜涔云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新鲜的词汇,未经思索脱口而出道:“所以你是想当替身?”
“替身?”陈悠之疑惑地重复这两个字,随即摇头。“臣当然不敢替代左相大人。”
“那你又如何能笃定我有了你,便不会再娶他?”姜涔云冷哼。“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陛下……”他的声音又开始发颤。
“不过你说得对。”她叹了口气。“无论是为了江山社稷,还是为了占据百姓一半的男子,不让黎熹微入宫都是最好的选择。我和他都不该囿于儿女情长。”
“那陛下……”
“你陪我演一出戏吧。”她弯下腰,把陈悠之扶了起来。
第二日,陈悠之在御花园邂逅帝王,获得陛下青睐的消息便不胫而走,陈悠之也从秀男们集体入住的偏远之所搬到了离帝王寝宫较近的濯花宫,这里曾是文帝宠君容梅君的住所。
一群秀男咬碎了银牙,往日里与陈悠之交好的如今也在唾骂他使狐媚手段,捷足先登。还有人四处打听御花园发生的细节,想知道陈悠之究竟如何吸引帝王。
“枉我还以为陈氏是个娴静的,这寒门子弟就是低贱,指不定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才迷了陛下的眼。”
“就是啊,他往日还和黎相亲近,看来是一早便打听好陛下的喜好了吧?”
“左相大人,您不若也指点奴等一二?您将来必定是入主来仪宫之人,奴等愿做您手中棋,阶下石,为您铲除这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
黎熹微被众人围着,只是沉默。直到有一个女官路过,他才上前询问:“陛下当真见了陈悠之,让他住进了濯花宫?”
女官眼中有些许不忍。“臣亲见陈氏今日出现在濯花宫。至于昨日之事,臣不甚清楚。还请左相不要太过伤神,保重身体要紧。”
“多谢卢奉御。”
他转身走回来,一群人又围上他,叽叽喳喳地说话,他一甩袖子。“都退下。”
众人立刻偃旗息鼓。
等他们走出好远,当中才有人嘀咕道:“不对啊,他现在和我们地位等同,我们又不是他的下属,为何要听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