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栾昇所猜想的不同,陈太傅其实并不在意储君是男是女,毕竟男子也有懦夫,女子也有将帅。
可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就是因为此事,让陈太傅不愿去支持霄鸾成为储君。
“陛下,皇后娘娘。”陈太傅这几年身子佝偻了许多,精神也不大好了。
栾昇和孟岚看见陈太傅衰老的面容就心中一紧,急忙让人看坐奉茶。
陈太傅坐下了,摆摆手道:“不用上茶了,臣说完这几句话便走。臣斗胆想说一句,能不能让公主改为栾姓。”
栾昇一愣,瞬间就知道了,陈太傅缘何不出声支持自己立储。
说到这事,孟岚在这里坐着也是白白尴尬。栾昇不忍,便找了个由头让她先出去了,只自己同陈太傅商议。
陈太傅也知晓此事需得自己同栾昇商议,于是在孟岚走后才道:“公主为储君,在臣看来并无不妥,为男为女都是皇家血脉。”陈太傅说着,想起了公主的曾祖母来,她也是女子,但在自己看来,却并不输男子。
“可公主随母姓的话,却是将大邺朝江山,平白给了外姓人啊。”陈太傅轻叹一声:“您三思啊,尽管公主是您二人的孩儿,但公主一旦为储,就不再单单是您与皇后娘娘的孩儿。”
栾昇何尝不知,霄鸾的姓有多么重要。
若是他与孟岚没有别的孩子,待自己百年后,这江山交到霄鸾手上会容易许多,并不会像如今这般被大臣声讨。
栾氏如今没了其他旁支,没了同族宗室,大臣们若是等不来他们心心念念的皇子,就会知道,霄鸾是皇氏血脉,是栾家最后的一点香火,自然会拥护她。
可他先前已经答应了岚儿,需得让她身上掉下的这块肉随她姓,更何况自己是孟家赘婿,不能因为身份的变换就忘了此事。
过了半晌,栾昇才开口:“老师,我了解您的苦心,可是我不愿让霄鸾改姓。”
他转过头,凝视着孟岚离开的方向,神情隐隐带着温柔:“霄鸾是我女儿,可更是岚儿的女儿,比起我这个父亲来说,她做为母亲,付出的远远比我多了太多太多。”
他没有经受过怀孕的艰辛,也没有经受过生产时的危险,在自家娘子带着几个月大的小丫头奔波时,自己也不在她们身边。
如今的栾昇,实在想不出来能给霄鸾改姓的缘由。他为何要为别人的言语,让辛辛苦苦带大女儿的娘子心寒。
孰轻孰重,他分的清,自己在乡野之间时,尚且毫不在意外人眼光,如今既然已经是九五之尊,更不该束手束脚,不然他还不如带着娘子女儿回嵩阳去。
栾昇自称“我”,便是不把陈太傅当外人之意。陈太傅见说服不了栾昇,也没丧气,只是有些无奈道:“你意已决,我也只能帮着你了,谁让我这许多年来,很少有说服你的时候呢。”
栾昇最听话的时候,不是小时候,而是孟岚发现他身份的那段时间。他忐忑极了,日日都要来找自己倾诉一番,得些建议回去,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那般乖巧的栾昇,是再也见不到了,陈太傅也不希望再见到。
栾昇面上露出笑来,难得的明媚灿烂:“多谢老师!”
孟岚并未走远,在殿外侍弄花草,陈太傅从紫宸殿中出来时,正看见孟岚。
从身后看,她的背影着实像极了故人。
也许故人也同她一般,遇见了一个心里眼里都是自己的夫君吧。
孟岚见陈太傅走时并未生气,反而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满腹疑惑地进来问栾昇:“你今日居然没有气太傅?”
栾昇无奈:“老师永远为我着想,我又为何要去气他?”
孟岚斜睨他一眼,满脸不信:“说得你好像没气过太傅一般。”她说完又转了话头,踌躇道:“太傅是被你说服了吗?霄鸾用改姓吗?”
她多久没在自己面前踌躇过了,想来她必然知道,如今自己得扛着多大压力。
栾昇想拿捏一番,逗逗她,为自己寻些好处。但终究不忍心她有片刻的担忧,柔声道:“太傅自然是为你我着想的,他会帮我们的。”
说完,栾昇伸过臂膊搂住自家娘子,将她同小儿一般抱到自己膝上,亲亲她软乎乎的脸颊:“不用担忧。”
闻言,孟岚也不说话,用水光潋滟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栾昇,然后主动凑上前,亲了亲他高挺的鼻梁。
这下可大事不妙,栾昇当时眼神就暗了下来,抱着她站起身来,不过并未朝着里间去。
居然还有不急色的一天?要不是头天晚上他闹腾了一场,孟岚差点怀疑起栾昇是不是换了个芯子。
可当他将自己放在梳妆台上,特意用指尖在自己掌心勾了一下的时候,孟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粉颊上瞬间红云漫布,羞得想钻进地缝中去。
要是平日,这般孟浪的行径,孟岚可得将栾昇好好训上一通。但他近日为了立储之事费尽了心思,孟岚不忍心对他太凶,只小声嗫嚅道:“去里间行不行,去里间吧。”
栾昇特意把她转过身,面对着梳妆镜,低哑的声音带着危险的诱惑,但语气却不容置喙:“霄鸾都这么大了,她娘亲也该学些新的东西了,毕竟活到老,学到老,不好好学,怎么能给霄鸾做好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