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要看看,没有儿子为储君的栾昇,自己身死之后,这朝中大臣和天下百姓,会拥护谁为新帝。
栾策出身皇宫,对宫内环境再熟悉不过,他特意画了一封宫内的地形图,让暗卫们提前探查好宫内环境,方便行事。
正在暗卫们做好准备,等待时机去完成暗杀任务时,栾策却接到了通传,说郑稳言带着人上门来了。
栾策自然是激动万分,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同御史大夫疏远了,没想到郑稳言还能主动上门来见他。
可当他准备亲自去门前迎接郑稳言时,郑稳言却已经冲到了栾策所在的屋中,来势汹汹。
栾策的心,猛地沉了下来。
当日是在休沐,并未上朝。云南王世子栾景也为了舒缓心情,去外面同几个相熟的年轻公子吃茶,路过顺天府时,看见人头攒动,围在榜前,好不热闹。
他出于好奇前去张望,当看见榜上所书写的内容时,惊下马来,重重地摔倒在地。
相熟的年轻公子们也看清了榜上文字,面面相觑,神色惊疑不定,看见栾景摔下马也没人敢去扶他。
栾景顾不得身上伤痛,挣扎着骑上马,匆匆朝亲王府中行去。
待到亲王府前,这里已经被禁军团团围住,只能进,不能出。
看见他回来,守门的禁军纷纷让开了道,让他进府去。
栾景下马太急,甚至又摔了一下,但他完全没在意身上的痛意,声音凄厉道:“父王!父王!”他的父王是想当皇上,想当皇上有错吗?谁让栾昇要写那封书信,若不是他写的那封信,父王也生不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可他的父王,怎么会勾结外贼,叛国通敌呢?这绝对不是他的父皇!他的父王就算再生气,也是大邺人,也是栾家人,怎么会做出此事!
栾景想要去栾策书房,找父王问个明白,不过书房已经被禁军严格看守着,哪怕是他也不能进。
郑稳言带着几个曾站在云南王一边的言官正在书房里,对栾策厉声批判。
“王爷,你怎么这般鬼迷心窍!竟然私通鞑靼,要将我们大邺朝江山拱手让人!”
栾策不为所动,淡淡抬眼看向郑稳言等人:“你们来给栾昇表决心了?栾昇可是早已知道我们的谋划,竟然也会放过你们?”
提起此事,郑稳言等人也是心中忐忑,皇上并没有下令处置他们,但也绝不可能免除他们的罪罚,他们几人如今只能努力表现,尽可能求得皇上的宽大处理。
郑稳言反应的很快,他意识到栾策是在试探皇上的底线,于是呵斥道:“当时我们几人敬佩你品行,结果遭到你花言巧语蒙骗,谁知道你居然能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他想再骂栾策两句,又想起栾昇叮嘱,忍气道:“多亏皇上仁慈,念在世子与王妃不知情,故而宽恕了他们性命。你快些赴死吧,下辈子定要做个忠君爱国之人。”
郑稳言的话音刚落地,身后的言官便托着一壶鸩酒上前来,低头道:“王爷,您上路吧,皇上特意为您留了全尸,不要辜负皇上的心意。”
栾策冷脸看着面前几张虚伪的脸,冷冷一笑:“你们去传话,我要见栾昇。”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思索起来。
皇上赏了鸩酒,没有说是不是得立刻处死栾策,而且栾策犯得是通敌叛国这种要灭九族的大罪,还要保全栾策的妻儿,对于栾策来说,真的是君恩浩荡,格外留情了。
郑稳言考虑许久,他如今是待罪之身,更想做些事情让皇上宽恕,于是咬咬牙,准备博一把:“云南王在此处等等吧,容我等去宫中禀报皇上,若是皇上愿意见你,我们自会前来带你过去。”
栾策对于这回答并不意外,也没说什么,直直地坐在椅子上,仿佛身子僵硬了。
郑稳言给几个言官使了眼色,几人一齐退下,他们走得匆忙,甚至没给栾策行礼。
也许是完全不想行了。
屋外,栾景的叫声凄厉,栾策听得心烦。他并不打算见栾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间,不能白白浪费,他需得立即行动,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栾策急急地从榻上起身,慌张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适才的镇定,因为起身起得太急,他甚至差点摔一跤,好在最后稳住了身子,朝屋中做出了一个手势。
隐匿在屋中的暗卫看到栾策做了号令行动的手势,纷纷现身,走到栾策刚刚起身的软榻前,掀开极为厚重的床榻,一个接着一个闪身跳下。
栾策走在两队暗卫的中间,要下去时停顿了片刻,朝窗外瞄了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榻下是一条长的看不到头的暗道,光看这暗道规模就可以知道,这暗道若是要背着人暗地修建,至少得耗费一二十年的光景。
此刻,成了他在溺水前能抓到的最后一块木头。
栾昇来得速度实在太快了些,明明他都已经杀了周秀娘和她的妹夫,按理说栾昇应当不可能有他与乌古斯联系的证据,可他似乎还是找到了什么,迫不及待地昭告天下。
栾策心想,还好他没有耽搁,提前做了准备,要不是早早将这些暗卫召集起来守在自己身边,他还真不一定能活着走出亲王府。
地道很长很长,里面并没有灯盏,暗卫们没有一个人发出多余的声音,栾策也刚刚定住心神,更不会说什么话。一行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脚步声在黑暗的地道中显得更加响亮。
走了许久许久,还是没看到地道的头。暗卫们和栾策都曾经在这条地道中来回穿梭过,知道如今只走到这条地道的一半路程而已。
终于,有暗卫按捺不住,小声问道:“王爷,世子爷和王妃该怎么办。狗皇帝找不到您,会不会改了心意,又要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