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靠在?榻边,从匣中拿出?那支玉簪,对着?月光细看。
月光是冷的,玉簪也是冷的,不像她头上插着?的那一支,在?日光下流转着?暖色光晕。
簪子被削成?石铃花之形,他?可以一刀刀把玉料削成?可以佩戴在?她头上的簪子模样,可是却?不能一刀刀把自己改成?她会允许他?留在?身边的样子。
他?支着?头,心中苦痛难当。
——
第二日,谢流忱有公事要办,不能陪她留在?家中,便?让自己安排的四个丫鬟服侍她。
她身边原本那两个丫鬟,一个叫芳洲,一个叫行云,之前都被她安排回了崔家,暂时侍奉在?她母亲身边。
这两人是最清楚他?与她那六年间之事的,务必要将她们远远隔开。
有这四个丫鬟暂时充当他?的耳目,防着?她与那些旧人接触也好。
他?原本是如此想的。
可出?门?还?不到两个时辰,元若匆匆对他?回报:丫鬟说,夫人要去沐苑。
沐苑。
谢流忱脑中荡开一根弦崩断的声响。
他?向来不喜将公私事混杂到一起。
夫人小姐们身边的仆妇一群又一群,再不济还?有明仪郡主?拿主?意,哪有什么?急迫到他?必须抛下公事去解决的家事。
可是沐苑不一样。
那里养了一些珍奇异兽,崔韵时从前就很不爱去,她嫌弃味道不好闻,太多禽类畜类混在?一处,有一股热烘烘的古怪气味。
据他?所知,她人生的前二十三年,唯一一次去那里,还?是因为白邈。
因为这是她和白邈定情的地方。
当年白邈那个蠢货想向她剖白心意,约她在?沐苑相会,声称要给她一个惊喜。
崔韵时忍着?难闻的气味去了那。
结果他?牵来了一头飞头凤,说已将它养在?女主?名?下,将以这只壮硕高大的奇鸟作为见证,寓意他?们的情谊如这只鸟一般孔武有力、展翅高飞。
崔韵时就只去了这么?一次。
此后,那只飞头凤也一直让白邈的人照看着?。
崔韵时还?对井慧文抱怨过,她实在?受不了那只大鸟在?她面前煽
动翅膀时带起的一阵怪味。
那怪味劈头盖脸地闯进她鼻子里,差点要了她的命。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主?动去沐苑,她必然是想起了什么?。
和沐苑有关的还?有何事?自然只有白邈。
崔韵时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在?现在?失忆的她看来,即便?她仍对白邈旧情难忘,她也不会跑去沐苑观赏那只飞头凤。
谢流忱疾步上了马车,要车夫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沐苑。
她到底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往事,才会促使她做出?这样异常的举动?
一路上他?设想了很多可能,每一个都让他?无法接受。
及至到了沐苑,他?安排的丫鬟之一正站在?苑门?口,偷偷向外?看,一见到他?们,便?带路往崔韵时的所在?走去。
途中,谢流忱询问她,夫人为何突然要来沐苑。
丫鬟说她也不知,只是夫人突然做下这个决定,她们不敢马虎,便?将她的行程一五一十地上报上去。
谢流忱听完,心直接沉到底。
等他?赶到时,他?看见的是崔韵时的背影,她正背对着?他?,听人说些什么?。
而与她相对而立的人,却?是他?那不怎么?长脑子,嘴巴却?奇快的亲妹妹。
就是因为她口无遮拦,崔韵时才会知道,他?干过拆散她和白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