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生同衾,死同穴。
可他最后还是选择放手了,那样生活鲜活的人,不应该和他一同埋葬在冰冷的皇宫中。
但为什么还要自己回来呢?
伶舟行看着她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抿紧了唇继续向前,却被追赶而来的叛军围住。而后拔下头上的发簪,抵在自己的脖颈处。
她真的疯了。
伶舟行哑然失笑,他也快要疯了。
远处破空一箭袭来,将萧知云手中的簪子打掉。伶舟行生生看着她被冲上来的叛军摁下,捆了双手。
那群叛军当她是祸乱天下的妖妃,便是恶狠狠地道:“今日便杀了你这妖女,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伶舟行拼命压抑着心底疯长的戾气,额上青筋骤起,他死死按着自己的手,试图平复不安的情绪。
又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无法改变的梦境,是全然不受控制的从前。
呼吸却在萧知云被扔下井的那一瞬间,彻底停止了。
伶舟行瞳孔猛地一缩,脸上血色全无。他知道他碰不到她,却还是扑身向井口伸手去抓,他知道他连萧知云的一片衣角都握不住。
上回生病在养心殿,趁着萧知云*给他喂药的时候,他便有意试探问道:“你上辈子怎么死的?”
那时她吓得直接滑落了瓷碗,清脆地摔在了地上,猛地回头怔怔看向他。
她是怎么死的。
是因为深不见底的井水冰凉,想出声呼救胸腔却被压迫得喘不上气,眼前漆黑一片,逐渐见不到光亮。
只能意识清醒地越陷越深。
所以醒来后,才会变得既怕水,也怕黑。
原本还有挣扎扑腾的水声自井底传来,却是很快归于寂静。
伶舟行只觉浑身冰凉,僵硬地停滞在原地,直到叛军散去,甚至都不敢向前靠近井口。
他缓缓闭上了眼,竟是尝到唇边咸涩的味道。如此痛苦难耐,终是叫他明白,究竟何为“后悔”之意。
再睁开眼时,已是物换星移。
纸钱漫天,云意殿中挂满了白幔,僧人在殿中诵经超度声不断。
伶舟行一身鸦青色的长袍,只身立在一片白寂之间。他淡漠地低头看去,目光定在掌心紧握的那粒佛珠上。
那时还只是普通的木质色。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
行宫中栽种了不少绿竹,夏日时节,一汪池水,莲香阵阵。伶舟行独自站在桥上,萧知云在绰约竹影中看着他的背影,耳畔是风打叶落声。
“陛下。”她开口唤他。
伶舟行猛地回头看去,地上只余残叶一堆,不见人踪影。
十年梦一生,原来如此才叫是大梦初醒。
第57章第57章
“陛下!”
福禄端药进来,却是正好与屋内清醒过来的伶舟行撞上。直接吓得摔了药碗,清脆地落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他胸前的衣裳被药渍打湿,却是不管不顾地,披上了外衣便大步向外。
福禄怔怔看向他的背影,在陛下身边侍奉数年,他向来都是不显于色的冷淡,更是从未见过如此慌张的模样。
如今竟是连步子都是乱的。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记忆中的画面挥之不去,伶舟行只觉周身血液逆流,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直到推开隔间,他面无血色地背光而立,看着榻上的萧知云安然躺着,已是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像是累极,睡得很沉。
胸腔仍在平稳地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