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光阴,转瞬便过。
这座武灵福地,渐渐过了深秋,山风极冷。
养好伤的莫琼站在鸡公寺山门之前,沉默了半晌,还是迈步走进去了。
弯弯绕,片刻之后,便看见了一片莲池,莲池后方则是盘坐在亭中的刘暮舟。
看见刘暮舟之时,莫琼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想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微微一叹,然后取出酒坛子走去亭子里,将酒放在了刘暮舟眼前。
一月而已,刘暮舟瘦了许多,整个人脸颊都是凹陷进去的,憔悴到没眼看。
又看了刘暮舟一眼,他轻声道:“不去梦津城看看吗?”
刘暮舟这才睁开眼睛,抬手拍开泥封,之后灌了一口酒。
“我……没脸去。”
莫琼轻轻一叹,翻手取出一只羊皮囊,“姜城主说,姜玉霄一直戒不了奶,后来就一直喝的牛羊奶。孩子很喜欢你,这东西,你留着,当个念想吧。”
顿了顿,莫琼沉声道:“我打听了一圈儿,出手伤了我们的那个黑衣人,没有丁点儿线索。”
刘暮舟接过奶壶,面色极其复杂。
沉默了许久,他这才说道:“我自己查,暂时没本事灭了东岩国,所以这武灵福地我还会回来的。你先走吧,我在这里待够四十九日才会离开的。答应你的事情我记着呢,只是现如今,我们都没有能掀桌子的本事,得忍。”
莫琼无奈一笑,轻轻拍了拍刘暮舟肩膀,“刘暮舟,我莫琼也算你的朋友了,也就说句朋友之间的话。有时候,先顾自己,再去顾别人。那些鼠辈谋划已久,不是你的错。”
说着,他掏出铜镜竖在刘暮舟面前,沉声道:“自己看,你成什么鬼样子了?”
刘暮舟微微抬眼,看过之后,自嘲一笑。
“自己作的,是什么鬼样子也得认。”
说着,刘暮舟又灌下一大口酒,然后取出了一枚错版钱。
“我刘暮舟,半瓶水晃荡,害人害己。老想着学人走江湖,能像曹同那样行侠仗义,可我偏偏没想过,我没有扶摇楼曹景齐的剑术。又学九先生,给人讲道理,却忘了自己连一天私塾都没读过。我甚至还想学张青源,得亏没来得及学。学来学去,学的心高气傲,几乎以为自己是乘风之龙。结果现在,我发现我连井底之蛙都不如,就是爬虫。就这么连胳膊都抻不开的武灵福地,我……连想护的人都护不住!”
莫琼眉头紧锁,仅仅凭着这段话,足以看出,没救下姜玉霄给刘暮舟的打击有多大,他的心境出了很大的问题。
可莫琼不知道怎么去劝,他本就不善于去劝人,原本善于劝人的是刘暮舟才对。
沉默了许久,莫琼只得再次拍了拍刘暮舟肩膀,轻声道:“我打算去烂酒山找徐酒儿要上几壶酒,等你几日,一起去吗?”
刘暮舟摇头道:“不了,我出去之后去趟叶家,还要……还要去山上山送剑。我答应了钟离姑娘的,无论如何,答应的事情,总是要做到的。即便……即便我这幅模样,恐怕钟离姑娘再也想不起我了。”
此时此刻,莫琼总算是看明白了。
这家伙,没了自信。
钟离沁……现在不记得刘暮舟了,按之前闲谈之时偶尔提到的话,裴邟与这家伙似乎关系还算不错,出去之后得想法子找个人开导开导他了。
想到此处,莫琼便站直了身子,轻声道:“那好,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时候我备好酒,咱们不醉不归。”
刘暮舟也没起身,只是微微抱拳:“保重。”
莫琼点了点头,抱拳道:“告辞。”
说罢,他便取出令牌,飞身出了武灵福地。
就在莫琼站定的一瞬间,一道白衣瞬身而来。
莫琼皱眉转头,来人却只是递出一枚乾坤玉。
“我叫卓定风,这东西,我本来是想交给刘暮舟的,里面有他该知道的事情。只不过,他现在的情况,知道了不是很好。你不是要南下吗?去一趟神水国蛟州飞峡县,将这东西给到身在渡龙山的胡老汉。就说,他刘暮舟返乡之后,若有凌云之志,就能看,若无,不必看。”
莫琼面色疑惑,“这到底怎么回事?”
卓定风长叹了一声,呢喃道:“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事情,天尖儿上的人,随随便便落下的一手棋而已。”
……
大雨还没停,刘暮舟在鸡公寺的第四十五日,又有人来此拜访。
来人是个女子,一身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