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熙宫里宫人皆都退了出去。
殿前的双面彩绘的细绢折屏半敞开,阳光投射进门槛来,染没了一截素青的裙角。
半明半暗的光影下,秦兰月倚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她两眉凝蹙,软帕团在手里,死死的紧捏着,眼睛低垂,虚看着自己落在光晕里细绣花叶的衣摆。
她还在犹豫,虽说她真的很想把庆明帝送上西天,但事关重大,庆明帝毕竟是皇帝,不是随便说刀就能刀的。
而且……
秦兰月再次低了声儿向老太监问道:“当真都出事了吗?”
她慎重的怀疑:“怎么会如此凑巧,洵王和三皇子接连的都不好了?”
沈万川肯定的回说:“奴才还能哄您不成?真真儿的。洵王是中毒了,这会儿不知死活呢,皇后娘娘都快急疯了,三皇子也不知是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了,这几日都疯疯傻傻的,贤妃哭得眼都快瞎了,工部的阮大人每到陛下跟前来,笑得比哭了都难看。”
他又哼哼的笑了笑:“三皇子到现在都还没封王,本也没什么看头,看他成日吃喝玩乐的,根本就没想争上头。主要还是看中宫里头那两位。可巧,这会儿他们自顾不暇呢。要奴才说,现在可是个大好的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娘娘您可得想清楚了。”
秦兰月早翻来覆去的想了许多,她将揉得皱巴巴的帕子甩在小几上,假装不在意的说道:“那也轮不到我的十二皇子来,前头的皇子多了去了,白忙活一场就成笑话了。”
沈万川老脸绽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有老奴在圣上跟前,娘娘怎么会白忙活一场呢。”
秦兰月似笑非笑:“我可信不过你。”
沈万川忙的跪到她跟前去,两手捏合起来与她轻捶着腿,谄媚的说道:“娘娘这话可伤奴才的心了,自娘娘进宫来,奴才为您做的那些事儿,还不够有诚意吗?如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咱们早就是一锅里的鱼儿了,娘娘若出点事儿,我又能讨得了好吗?”
秦兰月打量了他片刻,良久才微一点头,又问他:“你有把握吗?”
沈万川心想我当然没把握,但他面上却表现出了一股绝对的自信,成竹在胸的奸笑了两声:“娘娘,如果只我一人,我可不敢说这大话。但您该知道田大监与奴才我是同乡出来的,奴才我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可少不了田大监的相助。”
他阴声耳语道:“其余的皇子都不是什么大威胁,朝中重臣只认陛下的旨意,只要陛下仙逝,集奴才和田大监之力,还怕事儿不能成么?”
大太监田林?
那可是真正的御前内侍第一人。
这一刻,秦兰月听得是万分心动了。
短短小半年,庆明帝就已经让她恶心得不行了。
更何况当嫔妃哪有当太后快活。
屈居人下又哪有居高临下来得威风?
秦兰月好难才抑制住了内心的想望,没有显现在面上。她竭力的维持住淡定,打发了老太监:“你去吧,容本宫再想想。”
沈万川也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又恳切的劝了几句,才装模作样的走了。
秦兰月虽被沈万川的花言巧语说得蠢蠢欲动,却还是有几分理智在。
她没有听信沈万川的一面之词,派了这段时间收服的几个心腹宫人四下打听有关于洵王府、三皇子府、以及仇老太监和大太监田林之间的关系。
洵王府这边,不止秦兰月在怀疑在打听,庆明帝也相当的关注。
齐淑妃在殷太后寿宴上那场话,把庆明帝的底给抄了干净,如今朝堂上的君臣关系诡异得不行,为了给自己洗白两下,摘掉吃儿子的毒老虎的烂名头,同样也是为了一探虚实,庆明帝竟是特意微服出宫,亲自往洵王府来了一趟。
随行的还有从老太监那儿听到消息后,专程想法子一同赶上来的贵妃秦兰月。
她得亲眼一见卫邵的情况,才能放心!
殷皇后使人悄悄的先来传话时,沈云西才迷迷糊糊的起床来,卫邵将人按下,在她微红发烫的脸颊又亲了两下,方把她松开,倒回枕头上做昏迷状。
沈云西趴在他胸膛直笑,装得可真像。
卫邵听见她的笑声,也还是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只声音里含了几丝笑意催她说:“朝朝,快起了。”
沈云西不忿,叽咕道:“还不是你拉着我。要不然我早起了。”
她戳了戳他的下巴,又指了指自己绯红的面颊,正色道:“弄成这样,我还要化妆。”
不然这红光满面的,人家还不知道怎么乱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