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驱雨急,电光夺目,从天而降的雨柱打在青石板上,乱水飞溅。
忠顺王府里,穿灰色短打的老仆两手拱在袖中,背对着身,守在门前,神色自若地平视前方,对房内响起的、属于当朝国公的一声声堪称凄厉的急叫呼吸充耳不闻。
皇宫中,庆明帝也一样背身立在三交六菱花纹的窗前,耷垂的眼皮下,是与天上乌云同般阴浓的眼脸。他问田林:“这个时辰,人应该到了吧?”
大太监埋下头,好难才掩下面上的怪笑:“是,按车马脚程,忠顺王爷该是收到陛下的好礼了。”
他回完话,眼风又扫了扫缩在角落里的秦芙瑜,问道:“陛下,是不是要带这位姑娘与沈夫人同住?”
庆明帝也扫了扫,他一看到秦芙瑜,就想起当初同样被卫智春送给他的祝幸芳。
她杵在这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当初是怎么在卫智春糊弄下,亲手葬送了至爱的白月光,将人越推越远的。
这个女人他没想要收,生得只可说尚好,气质虽有,却也不如他亲手摆弄出来的沈传茵像,但她知道得太多了,不可能轻易简单地就把人放走。
庆明帝迟迟不作声。
大太监田林手在刻了杏花纹的拂尘木柄上行转了一下,适时笑说:“依奴才看,陛下不如还是遣她回去吧,回去的路上,正好到忠顺王府去接国公爷一程。国公爷身边总得有人照看。奴才看这姑娘是个聪明人,定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庆明帝呵了声,对田林道:“交给你去办吧。”
大太监田林依言退下,招了秦芙瑜一并往外出去。他将秦芙瑜先带了一间门宫人房里:“忠顺王府一时半刻的完不了事儿,姑娘先在此暂歇一夜吧,明日一早再行出宫。”
田林将拂尘一晃,将身后的小太监们都屏退了出去,而后笑指向凳子,说道:“你且坐,容我与姑娘你说些话。”
秦芙瑜看着大太监那张阴柔白俊的脸,战战兢兢地揉着帕子坐下,一面听他说,一面赶忙点头称是。
沈云西在仙临居用过饭,就和卫邵一起回了明王府,卫邵只歇坐了片息,就往应天书院去了。
也好在走得早,没被大雨淋到。
雨珠成线,沈云西站在石阶上,凹着手心,支手接雨水玩儿。
她一边玩儿,一边估猜宫里的情况。
那俩“好兄弟”这会儿应该闹起来了吧?她对庆明帝很有信心,就是不清楚他气火上头,一怒之下到底会怎么对待卫智春了。
总归得叫他受一番罪才是。
沈云西在廊庑下站了一盏茶的时间门,玩得无趣了,才回了房里,竹珍和荷珠正坐在小杌子上做绣活儿侃大山,季六月就立在门框边打哈欠。
沈云西一时得闲,没什么事儿可干,她虽不觉得日子无聊难过,却也还是给自己找了点活儿计,取了几张纸来捏着笔写写画画。
从最近看来,写话本子确实有很大的隐患在,即便她将异能守口如瓶,不往外道,可时间门长了,写得多了,她就是再能辩说,难免还是会引起人的注意和怀疑。
要她放弃这门事业是不可能,但以后必须得小心行事,而且还得想办法周全掩饰。沈云西托腮兀自琢磨法子。
接下来一连三四天都是大雨不歇,就在沈云西两耳不闻窗外事,闷头做计划的时候,安国公府里卫芩使人传话来,说是请她去国公府里参加她的生辰小宴。
沈云西:“……?”
她惊奇地问季六月:“她认真的?”
卫智春的风波还没消停呢,卫芩居然就大张旗鼓地要过生,这就不说了,还特意叫人来请她这个写话本子的去。
这合理吗?
卫智春知道了,真的不会气得弑女吗?
季六月噎住:“五姑娘、额……比较天真。”
高情商她天真,低情商卫芩她缺心眼儿。
“……”
虽然对卫芩的操作感到迷惑,但沈云西想了想,左右在家无事,人家既然请她,那就去好了。
为了不引起庆明帝的警觉,打宫里出来后,她就没有再关注过卫智春。正好顺便过去探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