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上香风细细,青年郎君怔怔的看着,那只唇一直半张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康姜更贴近一些他:“郎君是嫌弃奴婢不成?”她问,又离远一些,愁眉苦脸的,“原来是奴婢自作多情了,奴婢告退。”
康姜刚走,便被青年郎君拉住手:“你比起她这呆子,倒更让我喜欢得紧,莫要走呵!”
康姜闻声笑了笑,反而顺势挽上他的臂膀:“郎君光风霁月,奴婢能得郎君的青睐,真是三生有幸阿,奴婢的身心在今日便是郎君的了。”
傅儿看着他们真要离去,嗫嚅张唇,细小的声音被身后的粗旷猛猛压住:“你竟敢无视睢园规矩,胆子真是愈发膨大了,管事还得发落你伤人一事,你再敢走半步试试!”
傅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姐,你无事吧。”她看她回身,轻轻出声询问,却还是垂着眼。
康姜握上她的手,将一包带着油渍的麻纸放在她的掌心:“买了些馓子,记着吃。”
“谢过阿姐,我昨日已经同管事说明,是我无意撞在了你的簪头,管事不会怪罪阿姐的。”
康姜失笑:“就你想得出来这种话术,”她看了看马厩,“郡主还未回来吗?”
萨珊洛旋即停步回身:“李庐月不在坊内吗?”
日到正中,沙梁子的影子短下去。幼瑛用布巾擦干古琴琴身,在等它彻底干燥。
这琴是柳木制的。
好巧不巧,睢园的庭院里就有柳树,得等回去削下一些。
“阿嚏——”风吹在身上生寒,幼瑛实在没有忍住,就打了两声喷嚏。
“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话落,就有一些窸窣窸窣的动静,幼瑛转眸看去,看见长楸在强撑着身子起来。
“你醒了,是不是我搅醒你了?”她赶忙过去,去给她垫上茅草,尽量让她靠得舒坦些。
“多谢恩人,”长楸的额角布汗,却面色沉静,“我昨日倒睡着了,让你在这留了一夜。”
“我无妨,刚巧夜里有雨,我才能在窟内留宿。大娘早上送来了沙鸡汤,我一直温着,现在给你盛碗过来,你莫要饿肚子。”
“我平日里便睡得少,不碍事,”长楸道,“现下天晴,恩人怕是一夜未睡,莫要再为我耽搁了,尽早回去吧。”
沙鸡汤被舀进有缺口的碗里,顿时冒出腾腾白气。幼瑛两手端着走来,在长楸身旁坐下。
“你唤我阿还便好,”她说起自己的小名,“我还是想看你无事了再回,这样我才能心安,你便允我这么一回吧,不然大娘也会担忧你独自在此。”
长楸的脸上也敷着草药,草药的青汁流去她的脖颈,她抬手欲接过碗:“我以往遇上许多半仙给我看命,半仙都说我这人命硬得很,阿还,还望你安心,不用为我担忧,我自己来便好。”
她的手指关节因为护琴,被沙海灼烧出很深的伤,幼瑛止住她的动作:“我也学过一些相面,只要看人的面相,便知这人的命数,家乡里的人都说我很灵验。长楸,我观你前尘,你是壁画上的供养人,这样一看,你确实是顽强之人,你连观音菩萨都可以供养,当是你自己的恩人。”
长楸淡淡笑了笑,因风吹进窟里,使得火炉上的火“呼——”的一下扑灭,一瞬间像极撕碎窗纸的声音,长楸不得不拧了拧眉,手下意识的捏紧身下粗糙的稻草。
幼瑛看在眼里,低下眉头。她虽有转机,但转机尚久且渺茫。
身居高位者可真的会在意小小蝼蚁的清白?
“人生不过须臾一瞬,谢谢你说我是供养人,你是唯一这么说我的,”长楸的双手慢慢舒展开,“我自小便是乐籍,知晓世间万千事都不过是要活着。待你修好琴,我便以曲作答谢,你可愿意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