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萤顿了顿,问到:“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找我?”
“据我们了解,他不爱和人接触,你是他近期在社交软件上除家里人外唯一的联系人,所以才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听罢,时萤沉默了几秒,“抱歉,我并不知道对方在哪儿。”
她的确收到过“曲羡人间”发来的私信,但算不上频繁。除了那个手工雕刻的晖夜手办,过年那会儿,时萤还收到过“曲羡人间”寄来的拜年明信片。她礼貌性地发了条私信道谢,后来工作太忙,就再没有登过微博。
挂了电话,时萤还在发愣。抱着笔记本路过的舒憬见状,拍了拍她的肩膀,“兔子,愣着干什么?马上开会了,不去会议室?”
时萤这才回神:“好,这就去。”
她拉开工位抽屉,取出了最上方的黑色记事本,正要起身去开会,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翻开了夹在里面的东西,一张印着油画风茶花的明信片,这是“曲羡人间”过年时寄来的。
翻到背面,寄件地址处写着——
百川路,华兰小区。
开完组会,时萤请了半天假。
明信片上的华兰小区离公司不远,就在余绵老城区。因政府资金问题,那片直到前年才规划拆迁,后来居民人数太多,搬离安置工作拖了整整一年,中途还闹出不少拒拆的新闻。
按理说,华兰小区早已人去楼空,时萤不知道“曲羡人间”为什么写这个地址,可思前想后,她还是回了个电话过去,并决定一起去趟华兰小区。
此时,那位打过电话的刘警官坐在副驾,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开着警车的是个身材略臃肿的警察,年龄也差不多,刘警官叫对方老魏。
半路上,时萤打开了微博,点进了“曲羡人间”的主页,发现最近几条微博下面都有上千条评论。
“救命,我以前居然喜欢这么一个偷东西的死胖子,真是瞎了眼了。”
“发什么死亡威胁,真想死就去死,免得在这丢人现眼。”
“烧柱香jpg”
“帮你把灵堂p好了,不谢(呲牙)。”
“一想到他配了晖夜,玩个游戏都脏了我的耳朵,求他赶紧死吧。”
“srds,室友说曲羡偷东西这事儿还没有定论吧,你们在这骂,万一人真的没了,不觉得缺德吗?”
“照片学号都爆出来了,整个宿舍就他鬼鬼祟祟,话都不跟人说一句,不是他偷的还是谁?你在这跟小偷共情就不觉得缺德啊?”
翻着一条条不堪入目的评论,时萤大致捋顺了前因后果。
“曲羡人间”平日在学校少言寡语,和室友关系不太好。前不久,自称他室友的人在网上爆料“曲羡人间”偷了他的手表,被发现后还拒绝归还,并将“曲羡人间”的学生证和生活照发到了网上。
随后事情开始发酵,越来越多的“同学”出来指证曲羡人间在学校的异类举动,有人因曾在宿舍丢失物品,猜测曲羡人间不止一次进行偷窃,也有人将“曲羡人间”的一些怪异行为定义为性骚扰。
至于那些网友,不仅讨伐着对方的行为,还评论起他那与声音不符的肥胖外表。之后的评论,渐渐发展为犀利的外貌攻击。
隔着网络屏障,所有恶意言语都显得太过轻松。有人p了“曲羡人间”的遗照,更有人开始他的辱骂父母。
“曲羡人间”沉寂了两天,突然发了一条情绪失控的微博,言语间透露出自杀意向。到底有部分网友觉得事情过火,于是报了警。
刷完微博,时萤想起“曲羡人间”精心雕刻的那个木质手办,和言辞诚恳的新年祝福,私心里觉得,对方不该是网络上所说的那样。
警车开到了百川路,风吹日晒下,四周的老旧楼房已经褪了外漆,被铁皮层层围了起来,不过还没有施工。让人意外的是,东侧的小路居然还能够进出小区。
下车的时候,老魏不小心踩到了水洼,他跺着脚上湿哒哒的泥巴,扭头问:“不是说这下半年就要拆了吗,怎么还留了条小路?”
刘警官伸出手,指向不远处一个低矮的门头:“看见那家人没,钉子户,社区调解好几次了,愣是不搬也不签字,最后没办法,只能随他们去了。”
……
十分钟后,老魏取来了交到社区的钥匙,领着两人进了小区。
刘警官说他先前联系了“曲羡人间”的家人,男孩的外婆生前一直住在华兰小区,老人去世后房子就空了下来,一直等着拆迁。
老小区的楼梯很宅,上楼时,走在最前面的老魏滑了一跤,挠着头抱怨:“楼梯这么窄,还连个灯都没有。”
刘警官看见老魏那下踉跄,下意识想笑,可瞥见身后长相乖巧文静的女孩,又生生忍了下来,咳嗽一声:“断电了哪来的灯?自己看着点。
说完,为了维护人民警察严肃认真的形象,他又放缓了声音叮嘱时萤,“时小姐,你也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