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无月的夜晚,暗淡的星辰零散地铺在天空中,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惊醒了刚收拢羽毛准备睡觉的小鸟,在寂静的暗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黑泽阵还是拿起了他的爱枪,只不过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时候赤井秀一死死抓住了枪身,将枪口偏移了方向,最后那颗子弹只打到了赤井秀一背后的黑暗中。
啧,黑泽阵想,这把枪确实不能要了。
他背后是冰冷的墙面,右手难以移动,赤井秀一用手臂卡着他的脖颈,用力往里压去,两个人正在最后的僵持阶段。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致命的破绽。赤井秀一想。他知道琴酒不怎么在意身上的伤,但从少年变成成年是科学不是魔法,需要消耗某种物质或者能量,战斗的体力暂且不提,但琴酒失血昏迷的速度一定比他快。即使琴酒能毫无阻碍地适应成年的身体,他也难以准确把握现在的身体情况,因为谁都没有了解过这个时候的战斗,上次变回去的时候琴酒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或者安静地坐着,偶尔发生战斗也只是稍微活动了手脚,必然没有那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简而言之,赤井秀一在赌,而且他总是能赌赢。
从黑泽阵越来越不稳定的状态和偶尔压不住的喘息声来看,赤井秀一知道战斗结束的时间已经不远了。虽然这可能是个陷阱,但战斗已经进行到了这个地步,伪装已经没什么意义,反而会徒然消耗体力,他很清楚黑泽阵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除非有什么能绝地翻盘的机会……而不是用一个重心不稳的失误让自己被逼到墙角,面临窒息而死的险境。
赤井秀一缓慢地加重了手臂的力道,这就是极限,而且他也不是真的想杀黑泽阵,他在等——
等什么呢?赤井秀一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他知道黑泽阵不可能认输。
银发男人的呼吸越来越艰难,握枪的手也慢慢没了力气,被压了下去,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墨绿色的眼睛也逐渐失去了光彩。就像一片即将枯萎的落叶,一片正在融化的雪,一片被风吹散的云。
可就在这个时候,赤井秀一猛地睁大眼睛,因为黑泽阵忽然笑了一下,垂下的手将那把枪换了个方向,朝斜上方的某个位置开了一枪。
砰。
黑暗里打中的不知是什么,但随之而来的是让人头皮发麻的钢架滑落声,舞台早已在日晒雨淋中被蛀空的木板终于被滑下的钢架压断,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多米诺骨牌般倾塌的舞台架!
上方发出响声的时候赤井秀一的危机直觉就开始疯狂报警,但沉重的金属顺着墙壁滑落也不过刹那时间,他不知道钢架会砸到什么地方,只有一点非常清楚:如果这种东西真砸到他们身上,他和黑泽阵就没命了!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两个人就做出了决断。墙角确实是安全的地方,但赤井秀一能听到那段钢架是顺着墙滑下来的,并非没有可能砸到他们身上,他放下手,抓住黑泽阵的胳膊就往远离墙面的方向——黑泽阵反手抱住了他。
黑泽阵把赤井秀一按在怀里,原本立在舞台边的沉重金属架擦着墙从他们身边滑落,将两个人重重撞到了另一侧的墙上。促狭的笑声在黑暗里响起,黑泽阵没放手,M92F的枪口已经抵上了赤井秀一的后心。
他知道里面还有一颗子弹,赤井秀一也知道。当然,这把枪在遭受了几轮折腾后,现在随时有罢工的可能,但这个可能……黑泽阵没打算赌。
血味的怀抱里是很低的体温,身体被撞到的部分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痛觉尚未传递到大脑,只有温热的血溅落到脸上。
不错,没死。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说话,直到黑泽阵打破了沉默。
“唔……”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说,“其实我算好距离了。”
赤井秀一低头去看向黑泽阵被压在沉重金属架下面的腿,大片大片的血迹正从他们身下蔓延出来,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至于他自己,先看看手臂还在吗……原来还在啊,只是血糊糊的一片,没事,还在就行。
他的伤不算太严重,主要是内部损伤,甚至没怎么流血,可以再放一会儿;但黑泽阵的伤……再流一会儿的血,他就离死不远了。
这还真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输的打法啊……
他松了口气。
黑泽阵催他:“快认输。”
黑泽阵的手指依旧扣着扳机,毕竟没人认输或者死亡,那战斗就还没有结束。就算赤井秀一还有余力继续打也没关系,他不介意跟这人打到死。
赤井秀一还没说话,黑泽阵又说了后半句:“我饿了,打完去吃晚饭。”
你怎么还想着饭啊。
其实赤井秀一还有点战斗的力气,但这种情况下他几乎不可能扭转局势,他又听到黑泽阵的话,完全没了继续打的心情。他们再僵持下去就要死了,可这只银色的成年狼却在懒洋洋地想今晚应该吃什么。
赤井秀一问他:“不怕死吗?”
黑泽阵无所谓地回答:“那就一起死吧。”
反正组织已经不存在了,他也没有了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复仇的理由,要是打输了……他还不如死。
就是这点,赤井秀一想,他赢了就会失去小银,输了就会失去琴酒,无论哪边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他全力以赴,黑泽阵也是,到这样的结局也并无遗憾。
黑泽阵在等他。
银发男人很有耐心,明明是再耽搁一会儿就会死的现状,可他耐心地等自己的对手认输,或者继续跟他的战斗。
赤井秀一终于抬起手,扯开自己的衣领,昔年的咬痕还在他肩上。
黑发男人的眼里满是笑意:“再咬一口?”
黑泽阵眯起眼,有点不满地回答:“你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他只是向不听话的族人证明自己依旧是最强,又没真把这家伙驱逐出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