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书房里翻书时翻到的,有一本相当破旧的账册,里面记载着剑宗的杂项支出,其中安葬杂役、外门弟子一条,就含着路费,就地下葬的话,只要棺木费就是了,哪里需要路费呢?
“喔,林师兄,你连这个都知道啊!”榆木感叹道,“不愧是博闻强识的林师兄……”
“好,就夸到这里。”林清引抬手,制止榆木继续吹下去,无他,榆木夸到最后肯定会变味,“你知道那条通道吧,我想送个人出去,你能不能帮帮我?”
“啊?”榆木指指自己,“我?”
“对,就是你,我现在没有别人的能求助了,我们是好朋友对吧?”林清引笑眯眯,“我帮你追到小棠,你是不是也应该帮帮我?”
“可是我没有追到……等等,你不会是、想把他——”榆木吓了一跳,不敢把那个可怕的猜测说出来,只用短短的手指指一指木乃伊的方向。
“是啊,我想把他弄出去,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躺在这里这么久,也没有人来看他,如果他真的是紫仓派空投过来破坏咱们护山大阵的阴谋,那也肯定不是他的主意,他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在这件事里,他不仅没有捞到任何好处,还摔了个全身瘫痪,大小便不能自理……”说到动情处,林清引拈起衣角,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鳄鱼泪。
榆木目瞪口呆地瞪着林清引,过了半晌,才道:“那……这也……可是……”
林清引一看榆木这反应,就知道有戏,内心作为人的同情心正在和规则激烈碰撞,他才会如此纠结。
“这么多天过去了,你也亲手照顾他这么多次,你感觉他是怎么样一个人?”林清引再接再厉。
“他是……很大的一个……大人。”榆木费力地搜索着形容词,最后发现最简单的词表意最准确。
“咳,我是说性格。”
“性格……?”
“是啊,虽然你照顾他的时候,他都没有醒,可是他是不是很听话呢?你喂他吃什么,他就咕嘟咕嘟吃了,你给他换药,他就老实让你换,素问长老给他上翎管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异议。”
“那他不是没醒么……”
“重点不是醒没醒,”林清引摇摇头,“而是他非常皮实,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以前也经常受伤,这些对于常人来说无法忍受的痛苦,他却可以安安静静地熬下来。”
“唔,有道理……”榆木想到素问长老给他讲过的病例,曾经在属地巡诊的时候,遇到仓库失火,几个收谷的人都被烧伤了,连夜的惨叫,几乎没有停止的时候,可是这个天外来客,全身烧成这样,除了刚开始叫过几声,其他时间都安安静静的,有时候榆木都忘了,他是个全身烧伤、从高处坠落的濒死伤患。
“所以,我想趁他恢复起来了,把他送出去,再找个庄子慢慢调理,不要掺和到宗门之间的斗争中了。”林清引叹气,“如今掌门也回来了,等忙完补天的事,就会过来审问他,多半还会把他转移到囚房、刑室之类的地方,眼下有我们细心照料他,等他去了那些地方,还能活多久呢?”
“这……”榆木小小的脸皱在一起,面露不忍之色,“你说得对。”
榆木将医馆送棺木出去的路径告诉林清引,那条道相当背,除了医馆药房的人,就是负责此事的杂役知道了,榆木跟着素问长老送过棺木,大概知道他们是怎么一个流程。
“我知道了,多谢你,接下来的事,我自己着手去办。”林清引说道。
他不想把榆木过多地牵扯进来,将宇这件事,结束在他这里就可以了。
这么多天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终于要在两天后得到一个彻底的了结,林清引一直悬着的心稍稍落了地,安全脱手计划已经成形,接下来就是执行了。
当然,执行中也会有很多变数……
林清引的袖子忽然被拉了拉。
他抬头看去,榆木正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林师兄,你这样做,要冒很大的风险,还有可能会被掌门罚,这样,真的值得吗?”
值得,当然值得,足足14万积分……哦不,现在已经20万积分了!
如果条件允许,林清引可以把这个照顾将宇的任务做到天崩地裂。
可是人间聚散终有时,有缘无分的人,就要趁着纠葛未深,挥剑斩情丝,一别两相宽……说人话就是赶紧把这孽障送走。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只是觉得该做,就做了。”林清引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系统提示突然亮起,「当众发表恋爱脑言论」「向路人表达对NPC的迷恋」任务完成了。
咦,这样也可以的么。
“呜……”榆木的小眼眶红了,两只手扒着林清引的胳膊,像只小狗一样湿漉漉地望着他,“可是就这样把他送走,以后就不能见面了,林师兄不会伤心难过吗?”
“不会啊,不能见面总比死了好吧。”林清引笑道,看到榆木用脸在他袖子上蹭来蹭去,他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
当天下午,林清引从小院出来,仔仔细细地落了锁,一路往榆木所说的山阴小道走去。
山阴小道位于后山一处林木苍古的山坡下面,道旁的泥土里还能看到黄的、白的纸钱,空气里弥漫着阴森森的气息,几个面色蜡黄的汉子蹲在路边。
这些人就是榆木所说的抬棺人,到了约定的时间,他们会接棺木出去,至于是哪里送来的棺木,他们不管,只要钱到位,他们就能把棺木拉到指定地点。
林清引戴着一顶席帽,青纱垂下,挡住他的面孔,他走近抬棺人,在他们打量的目光中,说明自己来意。
“灵植园有个饲兽师死了,脸被突然冲出来的老虎啃掉一半,样子十分难看,如今已收敛在棺木里,请各位抬棺的师傅送到属地义庄。”林清引压着嗓子说道,从袖子里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