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刚开瓶的。”白兰又给自己重新拿出一个杯子,继续倒了小半杯,“亲爱的太宰,我可舍不得给你下毒。”
太宰治睨了他一眼,也懒得讽刺白兰这种随时随地都乐于抛出浅薄谎言的习惯了。虽然他之前的确没有喝过酒,不免得内心里还是有一丝丝好奇的。
“你确定要把筹码压在兰堂身上?”
他抿了一口,忍不住皱起了眉。
口中那辛辣的,苦涩的酒液刺激口腔黏膜猛烈地收缩,仿若一把锥子狠狠地把口腔的皮黏膜割裂成碎片。或许以后长大的太宰治非常乐于拥抱酒精这种令人忘却现实,沉醉虚幻的美梦之物。
但现在的他,在第一次接触酒时,很想不给面子地直接吐出去。
第034章图穷匕见
白兰把太宰治的表情尽收眼底,唇角微微上挑了一下。他本人则是非常享受地先闻了闻杯中红酒的香气,满足了嗅觉和视觉后再轻轻地仰起玻璃杯,小抿了一口。
白兰并不是第一次饮酒,尽管他本人并没有到达意大利法定饮酒年龄。但意大利人的血液里就是流淌着葡萄酒与咖啡,即使白兰自己并不是狂热的酒精爱好者,比起酒,他日常还是更喜欢喝咖啡配上棉花糖。
说起来,第一次尝到酒,还是他在酒馆打工的时候呢。毕竟那时他也不得不为了学费自己努力在外赚钱,即使靠着观察平行世界获得了知识,但想要把知识变现也是需要启动资金的。
有多久没有想过杰索家族的事了呢,白兰垂目,酒意熏得他的眸底泛起了点点波纹。也许这就是为何那么多世界的白兰都选择走上毁灭世界的道路吧,他们获得了超乎想象之多的信息,看到了命运残酷的必然轨迹,正常的人性就从他们的眼中被剥离了。
“我不是来看你发呆的,白兰。”
太宰治的声音把白兰的思绪从过往的记忆回廊中拉回,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极其自然举起红酒杯对着太宰治习惯性地致意:“感谢你的提醒,太宰。”
太宰治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床尾,红酒杯被他放到一旁,正一只手顶着侧脸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面前意大利人那立体而俊美的面容。
“你在回忆谁?”
“哦呀,我是在想亲爱的太宰你哦。”
“你以为这么浅薄的谎话能骗过谁,白兰。”太宰治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你不会以为我看不懂微表情吧?”
“哎呀,看来太宰你还是一名自学成才的微表情观察大师?”白兰故作惊讶地提高了嗓音,并且立刻放下酒杯抬手用力鼓掌,“厉害啊,我得告诉森先生攒钱让你去读个心理学的学位。”
太宰治翻了个白眼,静静地观赏着白兰自顾自笑得乐不可支的表演。
他发现白兰真的特别喜欢玩这种拙劣的表演游戏,无时无刻,甚至不在意‘观众’愿意与否,只会自顾自地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塞给对方,再作出一副选择权自愿交给对方的惺惺作态。
“亲爱的太宰,别这么看着我,这可是我的真心话。”白兰忽然凑过去,他的手往前伸,食指轻轻地抵在了太宰治的眉心中央,那如梦如幻的魅紫色瞳孔仿佛有一圈圈的光晕向外渲染,将人的心魄从躯壳中拖出,沉入无悲无哀的伊甸深处,“你难道就不想要离开森先生,获得其他的选择吗?”
指尖透过来微冷的凉意从眉心接触的那点皮肤勾动起神经纤维,仿若噼里啪啦的火花一路向里直直地闯入大脑中枢系统。随即他的手指顺着侧脸往下滑,拂过有些凸起的眉骨,眼眶,颧骨,一路滑落到有些尖锐的下颔。
像是情人之间缠绵的挑逗,亦如猎手对猎物冷漠的审视。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白兰,你觉得在我眼里,你可以比森先生给予我更好的选择吗?”
太宰治不为所动,双手环抱,对白兰的动作只是微微皱眉,却并没有表现出极为明显的排斥。
亦或者他也清楚,假若他表现出了抗拒等姿态,才更会让白兰愈加兴奋。太宰治知道白兰和他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但毋容置疑,白兰那喜爱表演的性格使得他更容易抛却那些世俗的束缚。
“这话说的,你觉得森先生是一个好的选择?”白兰挑眉,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意味深长却又轻薄的笑容,“对我就别说这种一眼就看穿的谎话了吧,亲爱的太宰。”
“这不是和你学的吗,亲爱的白兰。”太宰治的脸上也出现了那种戏谑的笑,然而他的眼神却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是吞噬万物却从不会产生任何反射的黑洞。
“满口谎言,状似亲昵。戏子,商人,演员,野心家。”绑着绷带的少年咬字清晰,每一个音符从他口中说出来时,仿佛念着一首韵律诗,“瞧,你和森先生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他还要更为擅长混淆真假,掉三寸舌。”
白兰。杰索没有一句话可信。
太宰治在心里自言自语地重复道。
“真令人惊喜,我从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评价。”白兰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眼波流转间似乎有晶莹在闪烁,“你如此地了解我,我简直要感动地哭了,亲爱的太宰,你想看到我哭出来吗?”
“不要,我不想恶心地晚上还要呕吐。”太宰治冷漠地说,“在恶心人的程度上你和森先生不分上下。”
“真过分,我还以为能比森先生得分更高呢~”
白兰,一个厚脸皮到可以随时随地丢弃尊严的坏家伙。
当他用黏糊糊甜蜜蜜的语调给对方以亲昵的称呼时,那些恶意的讽刺与挑衅时,抑郁的反而是对方。
现在还未成长成一个彻底黑心肠的少年期黑泥精还达不到未来的不要脸的程度,所以即使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表情,却还是不可避免地从脸上流露出几分扭曲。
白兰反而愈发夸张地弯起眼笑起来。
“我是说真心话呀,亲爱的太宰,你应该自己也清楚的吧,森鸥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极为自然地把话题重归正题,就像是一个圈养起猎物慢慢地宰杀的聪明的商人,乐趣嘛,长久点才有意思,可不能现在就把人逼上绝路,那不是他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