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视线从白雪纷纷扬扬的街景突然切换到一片漆黑,我才发现她家里面简直昏暗得离谱。客厅的窗户由于长年未擦拭,上面仿佛覆盖着一层铁锈般的褐色灰尘。
我们进去后,三凤那高分贝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个不停,让我坐,快坐,可我环顾四周,一时间竟找不到能坐的地方。我只好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两步,没想到却踩到了什么东西,昏暗的角落里瞬间传来一声痛苦的呼喊,同时对方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地直起身子坐了起来。
我被吓得愣住了,这才看清原来是个人窝在那里。我赶忙道歉:“对不起,我没看清。”
“别管他!”三凤的声音再次炸开:“整天像条死狗似的躺在那儿,踩死也活该。”
我尴尬地看着那个裹着棉大衣,整个人缩在衣服里的男人,原来是三凤的老公。她家的暖气片似乎坏了,屋里和屋外一样寒冷,那股透骨的寒意直往身体里钻。
随着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变得清晰起来,我也闻到了鼻尖前飘荡的臭味,这味道都来自那个已经黑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沙发。我实在是坐不下去了:“姐,这样吧,那钱您不用给了,我回去跟小胡讲一声,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又不是多大的数目,没必要这么计较,我先回去了,您有空来我家坐坐。”
说完,我扭头就大步冲向屋外。
谁知刚出去,三凤竟然追了出来,笑嘻嘻地说:“行,那姐听你的,钱不给了。”话虽这么说,却拽着我的棉衣角不肯松手:“可儿,你觉得姐姐平时对你咋样?”一脸的认真。
我有些茫然,平时?我们几乎没什么交集,只是知道狗街有她这么个人罢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三凤又接着说道:“姐姐是个实在人,做啥事都为别人考虑。你看啊,你阿婆都去世快两年了,你那个表哥小胡毕竟是外人,他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到时候你咋办?姐每次去做美容想到这事儿,就替你发愁,所以……”
“姐,您到底想说啥,直说吧!”我听得云里雾里。
“行,那姐就直说了哈。”三凤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小屋门,转头问我:“你觉得,他长得咋样?”
“谁?”我一头雾水。
“沙发上坐着的那个,我老家来的表弟。长得白白净净的,人也帅气,和你很般配。你也不小了,这大学眼瞅着就要毕业了,所以……”
“三凤姐,您说啥呢?”
我呆住了,看了一眼她家屋门。
“哎呀你这孩子,咋就听不明白呢!我老家来的表弟,和你很合适,我想撮合你们俩做男女朋友,明白了不?”
“……”
“咋样嘛,你答应姐姐不?看得上他不?”
我顿时头皮发麻,心里想着,大概是刚才光线太暗,所以没看清沙发上还有个人?可她家客厅就那么点地方,一个成年人能藏得多隐蔽,我居然一眼没看到?三凤不依不饶地拉着我的手,不停地问我感觉如何,喜不喜欢她表弟。这边我还没表态呢,她那边又突然回头朝屋里喊了一嗓子:“表弟,你出来一下,到亮的地方让可儿好好瞅瞅。”
我本以为她是在逗我玩,可三凤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阵沉重的咳嗽声,紧接着一个身影真的从屋里走了出来。对方大概二十五六岁,穿着一件单薄的格子衬衣。由于太瘦,整个人像是皮包骨,瘦脸上泛着铁青,嘴角发乌,一双深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咳咳……”还没开口说话,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弱的身体像只虾一样弯了下去,咳得十分难受,铁青的脸瞬间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