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脸!”江希月心跳加速。
凤雪交加的夜晚,惨白的月光下,一个身长八尺,青面獠牙的鬼面人,拖着狭长的巨斧,在地上划出难耐的噪音,锋利的斧刃上寒光凛凛,它尾随在人身后,无声无息地举起斧子,用力砍下。。。。。。。
滴答——
她感到后颈有些凉,伸手一摸,是一摊黏腻的血污。
吴启山的头颅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放久了,细碎的面部尸块随着脓血哧哧往下滴落。。。。。。
江希月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太妙,她正身处一个恶臭难闻的殓尸房内,地上躺着一整排诡异的尸体,面前的虚空中还悬着即将崩坏的人头。
还好她的心志足够坚定,忍住了不断泛起的恶心与眩晕。
“就这些了?”她问。
“就这些了。”头颅老实答。
默了一会儿,江希月说:“你还有何遗愿未了?”
“原先的妄念只是这具无头之身,现在得以全尸,可去投胎了。”
他停了半晌,用尽最后的气力喊道:“替我告诉她,我好后悔。。。。。。”
头颅再也撑不下去,直接滚落在地摔成腐肉,虚空中吴启山的魂魄头身合一,成了一个完整的鬼影,蓦然消失不见。
。。。。。。
顾九溟在门外等了许久,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一眼,却听那门吱呀一声,从里被人推开,江希月浑身散发着无形的寒气,似从幽冥归来。
她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外头的日光,才跨过门槛走出来。
他仔细打量她,脸色尚可,神情尚佳,没有过度惊吓的痕迹。
“大人,”江希月欲开口,一个金吾卫却急奔而来,边跑边喊:“大人,不好了。。。。。。”
他闯到面前,双手撑住膝盖直喘粗气:“出事了!”
。。。。。。
永夜巷。
顾九溟踩上粗粝的瓦楞砂石,脚上那双崭新的天青色皂靴此时已被淤泥污浊到看不清上头暗绣的龙纹。
此时已完全顾不上了。
他站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断垣残壁前,废墟上弥漫着烟尘与死寂,宛若人间炼狱。
今日巳时,永夜巷的一处房舍突然坍塌,波及到了周围的住户,这一带的房屋结构很特殊,基本上是屋连着屋,瓦连着瓦,一时之间成群的屋舍接连倒塌,从西到东整整牵连了数十余户人家。
有及时逃出来的,也有没逃出来的,此时还被压在废墟之下生死不明。现场被大片的浓灰笼罩,扬起的尘土足有两米高,远远的还在不断向外波及。
顾九溟掏出帕子,顿了顿,递给了江希月,叮嘱她捂好口鼻在原地等着,他自己用袖拢住面部,带着疾风匆匆向烟尘里走去。
江希月往地势高的小坡挪了挪,堪堪望见了全貌。
整个永夜巷的房屋几乎全军覆没,剩下的几栋也摇摇欲坠。
乱石里不断被挖出断裂的残肢和破损的尸块,被截成两半的身子流淌着内脏和肠子,厚重的腥臭味呛鼻辣眼,空气格外粘稠。
震耳欲聋的哀嚎声在耳膜边激荡,寒风肆虐咆哮。
金吾卫们扎着防尘面罩从废墟里不断挖出尸体再抬出去抛在空地上,不多时,外头也堆不下了,索性征用了周围一圈拉草料的板车,迅速将尸体运走。
一个妇人撕心裂肺地尖叫,徒手去扒瓦砾下的石块,尖利的碎石与木刺将她的双手割得鲜血淋漓。。。。。。
江希月一把抢过竹影的佩剑,冲过去同她一起挖,竹影犹豫片刻,也一起帮忙。
她们努力了很久,上面的重物终于被搬开,几块碎木板露了出来,看起来像是个摇床,那里藏着个婴孩,她很乖,她没有哭闹。
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看这个世界。
青紫的小脸上,却再无表情。
夫人止了尖叫,将孩子小心翼翼捧出来,温柔地抱在怀中,她用唇临摹着孩子圆润的前额,“囡囡不怕,娘亲找到你了,娘亲的乖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