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已近暮春,凝香殿中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这座单独辟出的宫殿本是安置进宫的外臣女眷暂居之所,先前住在这里的几个女子如今已成了宗世子弟的妻妾,现如今她虽挂了个县君的名头,住在这里也不算是合规矩。
“今夜巡逻的军士似乎又多了。”几个小宫女在殿门前窃窃私语。
“把门闭紧了,巡逻的军士也真是的,夜里走动声大还喊什么口号聒噪得很。害的我们夜里守夜的时候被吓了好几回。”一宫女抱怨道。
暮云躺在贵妃榻上听着,这宫里不比裴衍的府邸很多书都进不来,她不想看那几本《女诫》、《四书》、《女则》。也不惯伺候的人一直跟着,但现在她还无法脱身。
刚捧了茶的宫女手一滑,杯盏落地被摔的粉碎。她嘟哝了两句弯下腰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叫之翠的掌事宫女小声啐道,“是谁没闭紧殿门?寒风刮进来可怎么好?”
摔了杯子的小宫女跪下求饶,怯怯道,“姑姑,奴婢想着等奉了茶水再去闭门,这会子……这会子……求姑姑饶了奴婢吧。”
之翠拿了戒尺来狠狠打了几下小宫女手板,几条明晃晃的血痕浮现,小宫女月前才进宫服侍年龄不过十三,这会儿疼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暮云叹了一口气,她有些不忍便让她们闭紧门下去,又让之翠偷偷拿了药来给那小宫女用上。
小宫女呼噜着眼睛瞧她,露出了甜甜恭敬的微笑。
她终于和衣躺在榻上,正翻了个身,一个冰凉的匕首瞬间横在了她的脖子处。
她心头大震,房中熄了烛火,月光下看不清人脸。
“你是谁?”
沙末汗干哑着嗓音道,“是我。”
“沙末汗?这段时日你去了何处?”
暮云感到脖子上的匕首一松开整个人就马上弹坐了起来。她在月光下的印照下看到了沙末汗行似鬼魅的脸庞,他瘦了一大圈脸颊上的肉都凹陷了进去,干裂的嘴唇上有猩红血丝。
更骇人的人,他空荡荡的手臂上缺了一只手掌。
“你……怎会……?”她错愕不已,一开口就猛然住嘴。
“是裴衍干的,就是你和裴庆逃跑的那日我和他在城楼下看到了一切,为了逃脱我弃了一掌。”沙末汗红着眼睛满是怨恨。
她嘴唇动动,强忍着震撼。起身去寻伤药。
沙末汗以为她要逃跑,把匕首又横在了她的脖子处,吓得她不敢动。
“你别误会,我是去给你找伤药。”她害怕沙末汗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来,他双眼中的仇恨做不得假,这样黑灯瞎火宫女进来也需反应,她不想轻举妄动。
“不需要,助我出城。”沙末汗听见她说去找伤药脸上表情放松了些,但匕首仍是紧紧贴着她的脖子。
她摇了摇头,“你千辛万苦才溜进来宫里,现在出城反而危险,你放心,留在此处还是安全的。我保证不与人说。”
她说完后空气中一阵鸦雀无声。
诡异的片刻沉默后,沙末汗慢悠悠地出声,“你知道吗?我今夜本想杀了你,因为我想看看那人看到这幅惨状是何种表情?”
这话显然是恨透了裴衍,暮云心里咯噔了一下,寒毛竖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她咽了一下口水问道。
“哼,看在你曾奋力救我的份上,现在留着你还有用。”
她松了一口气,很快就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