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伤换残,这笔买卖任是谁来做,都不划算。
这也是秦峥后来于京城中声誉败坏,满城恶名的由来。
昔日景阳宫之事,那夜昏沉之中,屏风后两个太监的絮语,并着少年人身上的知足和乐,反复在秦峥的脑海中闪回。
秦峥低声重复着司微当时所说的话:“一个人,有一个家,家和,人兴,百事安。”
“人之生平所愿,不过如此。”
“有一个……家啊。”
“你家那小子,后日成亲该是怎么个打算?”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秦峥,突然便听闻窗外有妇人的声音传来。
红颜后院中原先住着的少年人们挪去了新宅,少去了那些个少年们的喧嚣,白日里上工的那些个妆娘却也大多都呆在前头的铺子里,并不经常往后院里来,于是整个后院便安静下来,此时有上茅房的妇人结伴于仓库前路过,说话声便也从窗外隐隐传了上来。
“能有个什么打算,都按着尤娘子说的来,于初三那一日办一场迎亲礼,咱们自个儿的人聚一聚,便也就算是成了。”
“当初我嫁给狗蛋他爹的时候,就那么几匹布料,一辆牛车,就把我给娶过门了,如今小丫嫁过来,甭说东家那头有添礼,便是不给添这点嫁妆,我也拿她当自个儿的闺女看。”
一道清亮中略显柔和的声音说着,秦峥隐约能听出来这是慧娘的声音,在红颜里也算是个小管事的,如今也带了两个徒弟:
“小丫这丫头命苦,爹娘都去的早,就跟着她哥过活……这么些年颠簸下来,是个什么我也都瞧得真真儿的,是个好性儿的丫头,甭说过往还有着跟她爹娘的交情,便是没有,就她那整日里帮着忙前忙后的模样,我这瞧了,心里也软和。”
“我既是拿小丫当自个儿的女儿看,谁不希望自个儿的女儿出嫁时漂漂亮亮的,婚礼置办的排排场场的?”
另一个妇人嘀咕道:“说是这么说,可成亲这种事,终归是两姓之好,这迎亲礼上,还有旁的新人又是什么个事儿?”
慧娘则道:“那你倒是说,咱们这回的六七对儿的新人,得办几回席面,花上多少银两?都是同一天成亲,你自个儿能掏出几桌的席面来,那些个都是乡里乡亲的,是去谁家、又不去谁家?”
妇人一噎,有些说不出话来。
再往下说的事,便渐渐从仓库前走远了,哪怕阁楼上的窗户开着,秦峥也再听不到二人的声音。
秦峥放在书卷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成亲啊……
他记得,当初还在京城的时候,朱氏每每见了他,便要叨叨一连串的车轱辘话,惹的他烦不胜烦。
朱氏说:“成了亲,你身边也就有了人照顾,朝暮饮食衣裳,终归是有人惦记着的。”
“有人把你放在心上,知冷知热的,有些不想跟母妃说的那些话,不能跟母妃说的那些话,也就有了个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