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今皇帝登基后,姜永晖就彻底被闲置了。
今时今日,他可是头一回侍奉新帝。
他端着托盘走近御案后的龙座,跪在地上,托盘高高举过头顶,跪在地上,声音尽可能毕恭毕敬:“皇上,请翻牌子。”
因为低着头,姜永晖只能看到皇帝脚踝。不知怎么,他突然感觉周围气息变得冰冷。
他吓得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昨天覃吉公公亲口吩咐,今晚去给皇上奉上绿头牌的,怎么,是皇上压根不知道这事,还是突然变卦了?
姜永晖的胳膊都举酸了,才听到托盘上有动静,一个绿头牌被扔在他身边的地上。
姜永晖连忙捡了地上的绿头牌,毕恭毕敬地退下。
出了文华殿,他不得不一路小跑,一边吩咐跟着他的小内侍:“快,贤妃娘娘今晚侍寝!”
宫人们一阵着急忙慌地伺候柏贤妃沐浴更衣,又将她用被子裹了送入乾清宫龙床之上。
忙碌完毕,姜永晖在乾清宫门口忐忑不安地等候。
皇上日常起居听政都在文华殿,可昨儿个覃吉公公吩咐的是把侍寝的妃子送到乾清宫里来。
皇上真的会来吗?
……
被姜永晖惦记的皇帝朱见深批阅完奏折,先去东边起居室和寝殿转了一圈。里面空荡荡的。在这里曾经生活了几个月的元芷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可他仿佛能看到她正坐在炕边看书,或者坐在床上巧笑倩兮地看着自己。
他叹息一声,还是去了西暖阁的起居室。
这里他和元芷曾经一起作画。
想到那副被毁了的即兴画作,他突然起了兴致,提笔作画。
依旧是蓝天湛湛,白云悠悠,天地间有一些烟雾朦胧。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是金色的油菜花,潺潺的碧绿河水,岸边是青翠的杨柳依依。
河水里飘着一叶乌篷船,似乎都能听到船桨摇晃声。
船头坐着一位少女,面容隐隐不清,青发白衣,只一抹红色发带亮丽,尽显风流。
少女身边坐着一位年轻公子,也是青发白衣,一只手轻揽少女纤腰,另一只手指着远处,似乎在和少女谈天说地。
画作完成,朱见深很满意地看了看,觉得再无须增补,便提笔在空白处题诗:
“曾伴浮云归晚翠
犹陪落日泛秋声
世间无限丹青手
一片伤心画不成”
……
覃吉没赶得上落钥之前回宫。
梁芳见夜已深,不得不在门外提醒:“皇上,该安歇了。”
朱见深恋恋不舍地摸了摸画上的女子,终究还是起身离去。
他坐上备好的御辇往乾清宫而去。
元芷曾经嘲笑他,年纪轻轻地不多走路活动活动,坐个辇来去有些不像话。
他自然认同她的话。当初与她从西内走回宫中,不仅不觉得累,反而愈发神采奕奕,到了夜里都还兴奋得难以入眠。
可他今日就是疲累至极。
虽然没做什么,连奏折也是稀里糊涂地批了几个,可全身上下,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乾清宫里有很多个寝殿,布置得还大多一样。
朱见深沐浴完,进了灯火通明的那间寝殿。
朦朦胧胧的绡纱帐里,被子鼓起,有个人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