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问他名字原籍,虽说是说了,但看他眼神当时闪躲,分明是有意隐瞒了许多,而且那时候顾小碗也留意到了他的手?,手?上有茧子,但是手?并不粗糙,上面虽说有不少细痕,但都是近期才有的新伤。
最重要的是,那个长?茧子的地方,和孟先生的一个位置,那是常年写字拿笔才会有的。
加上他姐姐宁死也不去那汇春楼的举动,这?不是寻常姑娘家能?有的决绝之心,寻常人家的姑娘便是千万个不愿意,但大部分还?是会认命,极少的人会选择宁死不屈,也要保全清白。
因为寻常往下?的人家,活着?是首要,清白反而是排到后面去。
但是,好些的人家,对于女子先考虑的,是贞洁是名声,而不是活命。
所以她几乎可以断定阿毛出身并非寻常人家,吃过了一回崔子墨带来的红利,顾小碗还?想碰运气。
而且就算是这?阿毛的亲人都不在了,家里也败落了,她还?是赚了,一个识文断字的小厮,只花了那么?点银子就买了回来。
且又?是在他走投无路之际,只要他真不是那种狼心狗肺之人,对自己都是那感恩戴德的心。
退一万步说,他真是那狼心狗肺宵小之辈,自己也能?随意打杀他,毕竟他是死契,是没有户籍的。
只是顾小碗并没有多沾沾自喜,高兴自己终于会察言观色,反而觉得自己的心肠好像变了。
毕竟,她已经想到了,可以随意打杀这?阿毛的那一步。
然而此刻的周苗听到她的话,还?有些没弄懂,决定不管了,只道?:“算了,我多盯着?他一些便是,真有不干净,我就打出去了。”
顾小碗自是应了。
柳先生的动作很快,下?午些就领了三十?号人来。
顾小碗也不嫌烦,一个个细细问,最后留了五个,其中?有四个是一家人。
这?家人当家的是个年过四旬的男子,叫做王来贵,是汴州逃过来的,没打仗的时候,家里做的是药材批发生意,生意摊子虽没有多大,但也是衣食无忧,小富一方,只是忽然打起来了,家里的产业药材都尽数被抢了去,他只匆忙带着?一家老小四处逃。
在凤阳的时候,小女儿和老娘都死在了时疫下?,又?往这?蜀地来,没得法子,眼见着?外头的难民越来越凶悍,生怕哪一日丢了性命,所以柳先生打发人去城外买人的时候,他一咬牙就带着?全家来碰运气。
只是他们夫妻老不老,少不少的,他原本忐忑不安,怕是他夫妻两个没人要,又?担心剩下?的一儿一女被分开?卖。
谁曾想,竟然运气这?样好,一家人都卖在一起。
原本见领他们来的柳先生气度不凡,便想着?这?要买他们的人,只怕更显贵,哪里曾想,竟然是个村姑摸样的小姑娘。
但是小姑娘一开?口问话,不知为何他就没得去仔细想旁的了,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那脑子都没得空去开?岔子。
眼下?他们一家四口同另外一个男子被留了下?来,那个姓柳的先生便将余下?的人都给?领了回去。
想来,没选上的,便都要送回城外去了。
听说,城外也不叫多待了,不过几日,也许就有官兵出城去,将他们赶出蜀地。
这?话虽不知是真假,但是此刻能?在合月城留了下?来,哪怕是作为别人家的奴才,王来贵也庆幸不已。
毕竟现在的凤阳和汴州,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去其他州府,他们又?不知到那头,一家子还?能?活几个?
他正想着?,这?时候便上头那个小姑娘开?了口,“你们都起来吧。”
顾小碗看着?厅里跪下?的这?五个人,其实她还?是不赞同动不动就跪地的,但她改变不了这?个时代。
眼见着?这?五人都起来了,便叫周苗将他们带下?去安排,独留了这?个王来贵。
自己挑中?他,就是看重他原来做的药材生意,对这?药材的行情也算是熟悉,正好在过一两个月,那世面上就有三七的种子了,到时候也好叫他去淘买些好的来,来年杏花坞的旱地里,都给?种上这?三七。
但只等着?地里的三七出土换钱,那还?是未知数,鸡蛋是不能?放在一个筐里的,所以顾小碗还?打算今年就开?始下?乡去集市上收购三七和柴胡。
一斤半斤的,她反正也不嫌少,左右能?积少成多。
“小姐,不知还?有什么?吩咐?”王来贵见妻儿和那个做护院的云二都被领了下?去,独留了自己下?来,心里到底是有些紧张。
他也觉得奇了怪了去,明明早前自己在汴州做生意的时候,其实大人物也是见过些许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像极了村姑的小姐跟前,他总觉得下?意识想要低头哈腰。
他想,莫不是因为自己一家子的生死捏在她手?里的缘故?
这?时候,只听顾小碗安排道?:“我想打发你去各处乡集上瞧一瞧,可有那零散的三七和柴胡一类,若是有,你便买回来。”
王来贵听得这?话,忽然意识到自己被留下?的原因了,忙问道?:“小姐想做这?药材生意?那小的斗胆问一句,小姐可是提前拜了码头?”
这?不管是做个什么?生意,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商会,不是你想开?什么?店,就能?开?起来的。
尤其是这?药材一类,几乎都被各家医馆垄断了。
顾小碗摇着?头,“还?不曾,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这?些药,不打算在合月城里出,何况我也不会去管他们的药商高价进?药,我就挑这?些零散他们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