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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遗孤5(第2页)

青杭又想到一事,道:“周府厢房少说也有三四十间,还处处是水榭楼阁,弯弯绕绕,我们分头进行,一炷香后再回来这里会合,妳们说可好?”

其余三人默默点头后,轻手轻脚地步出房门,隐约能看到中堂火把的亮光,所幸天色已渐暗,四人躲在廊柱旁树丛阴影处,徐徐伏低前进,而盗匪们似乎暂停捕人的行动,气焰嚣张地群聚在中堂之上。

青杭偷偷摸摸地靠近,想看清来者是何方盗匪。

只见中堂四周被黑压压的重装骑兵围成了个铁桶,他们个各身着鱼鳞纹甲冑,马匹也套上成套的具装铠,深棕色的马身雄伟高大,上百名兵马几乎把中堂挤的看不见天空。

青杭心凉透,暗叹不妙:“这哪里是盗贼?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官府正规军。”

不产牧草的南方马匹珍贵稀有,会骑射之人更是稀罕,只有皇室勉强能组织一支骑兵,并非是皇室钱袋够深,而是中央能号令召集全国擅骑射之人。即使是富甲一方、以武立身的吴兴周氏,也没有培养出能在马上骑射的子弟,至多是养十几匹的马匹给安车或是骈车载人载货之用。

可是,这队骑兵看起来并不似在街市上见到的无难营兵士,她隐约记得,无难营士兵军纪甚好,在集市上碰见老人小孩要过街,会整队齐整靠街让路。

而眼前的这队人马,一会打断不听话家仆的双腿,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一会对哭闹不停的小儿凶恶地搧几个响叮当的巴掌,吓的几个稚儿不敢再发出声响。他们面目凶恶,龇牙裂嘴,来势汹汹。

更关键的是,无难营领首的人,也就是殷叔夜,并不在这里,领首另有其人。

那么,既然不是地方上穷凶恶极的盗匪,也不是领天子之命的皇城军,究竟会是谁胆敢对江东第一豪族周氏下手?

兴师动众,不远千里来围剿,只怕不是打家劫舍,而是来灭门。

顷刻间,朱红大门又涌进了十来个士兵,手里架了一对中年男女,双手被反绑捆于背,嘴里塞个布团不能说话,浑身是血迹应该是和士兵们缠打过一番,即使落入绝境,但衣着华贵,仪表堂皇,与中堂跪着的一众妾侍、小辈以及奴仆们明显不是同个阶级。

青杭发现男子虽面容粗犷,但细看之下和周络陵竟长得有几分相似,心想,”难道,他就是周家家主,络陵的父亲?旁边那名长得富态魁梧的女人,应该就是周家主母了。”

士兵们私毫不客气地将他们推向中堂那伙受害者之中,然后和一名男子抱拳作揖后,也列队于两侧。这时,宁青杭才注意到为首的这名男子,看上去年约三十,身着坚不可摧的青兕甲铠,手持一把长戟,威风凛凛地坐在马上,脸上神色不可一世,轻蔑地看着底下被綑绑住的周家人,似乎非常满意属下在极短时间内便擒获上百名从犯。

“拉开周仪嘴里的布团。”王赫示意一旁的一个小士兵。

自县城返家的周仪,在半路中被绑来,此刻终于能张嘴说话了,心中实在是有一股子怒气。但眼看形势比人低,只能做小伏低,恭敬谦卑地讨饶:“王小将军,这样劳师动众是为何?周某若有行差踏错之事,自有王遵大将军惩处,何必带上这么一大队黑骑吓人?这些健壮的战马可是大将军征战西北辛辛苦苦掳回来的,您这样私自带队来,只怕大将军会怪罪您哪!”

其实周仪真正想说的是另一个版本:“姓王的,你这狗娘养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背着大将军将我等五花大绑,你究竟是要干什么!?”

王赫镫下马,站在周仪面前,弯下腰直视周仪双眼,嘲讽道:“周县令,谁说我是背着大将军来,若我说就是大将军命我来此,来取你的项上人头呢?”

周仪有如被雷轰,呆跪半晌后强自镇定:“这怎么可能?我不信,今年正旦大将军率兵攻打石头城,还是我那守城的二弟帮他开的城门,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若不是他当内应,大将军如何破得了石头城?”

“是---"王赫拉高音量,一脸不屑:“周立那厮是如约开城门,可是他开城门前便去王宫通风报信,等王城军队来救援时,佯装城门被大将军攻破,不只如此,他还惺惺作态,做出一副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样子要跳城自尽,这番操作下来,不仅大将军的大兵又被王城军杀回城外,他还帮自己博得了一个忠君良将的贤名。真是厉害的心计哪!”

周仪猛摇头:“唱戏的不瞒打锣的,大家都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哪能瞒骗着大将军做出阵前倒戈的蠢事?石头城门被破,一旁的无难营来救援本就是合情合理的事,王小将军怎能诬陷是二弟去通的风报的信?”

王赫别过脸去淬了一口,狠厉的质问:“石头城的军防向来是和京口军一起协防,石头城若失守,也是报请京口军来救援,干王城军什么事?王城军平日守备东观城已是分身乏术,哪有空管石头城?若不是他算准琅琊王心慈手软,特地派人去王宫哭哭啼啼讨兵。也就只有琅琊王这个蠢人,宁愿让京讥守备一空,也要派皇城军到石头城作战,这才坏了大将军的大计!当初瑯琊王屡次要他就官,可他一直蓄意推辞,想学那些名士假清高,越推辞官位便越高。没想到瑯琊王居然准了他不就官。周立一怒之下,便说要来和大将军结盟,没想到这又是另一招欲擒故纵,假变节真示忠,真是演得的一出好戏。”

周仪深不以为然,反驳道:“就算是二弟自作主张,阵前倒戈罢了,那又与我何干?我在乌城县做个安分守己的县令,只等候大将军传诏,难道弟弟的罪过,竟要长兄我来偿还?”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备好粮草,招兵买马,究竟是为了谁?是为了大将军,还是为了宫中那个优柔寡断的琅琊王?亦或是---"王赫面露凶光,将长戟指著周仪的肩头,「为了你们周家的大业?”

“天地良心阿,我们周家一门三兄弟不过是都是出身草莽,万万没有那个心思争夺大位,怎么能和有勇有谋的大将军相比?”周仪哭天喊地,捶胸顿足,恨不得把心肝挖出来,以示忠心。

王赫纹丝不动,冷冷地道:“周二驻守石头城,那是攻入建都最重要的一处关口,拿不下石头城,大将军只能从荆州这头,顺着江水自西入东。这条战线漫长耗费不赀,可是你周仪坐拥徐州的大粮仓阿,你的粮草十有九送去石头城周二以及皇城京口军那边,只余一运到大将军这里,周仪阿周仪,你倒是跟我说,只拿到这点塞牙缝都不够的粮草,大将军如何确保补给无虞?”

“唉呀,都是误会,误会,您刚刚也说了,扬州跟荆州路途漫长,送过去的食粮要不被流民帅劫走,要不在半途腐烂,或是掉入江水中,最后抵达荆州的自然只剩下一分哪!”周仪除了否认还是否认,要不然,周家上上下下今日就要死在王赫的猜忌里。

青杭躲在一旁偷听半晌,越听越糊涂。王赫一口一口”琅琊王”,想来是不承认皇帝为皇帝,因此,他是叛军那边的人。另外,他口中的王遵大将军,应该是叛军首领。

可这王遵,不是朝廷指派的荆州刺史吗?怎么变成叛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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