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心知肚明的阴谋被这样赤|裸地掀开,安德烈看起来没有任何愧疚和恐惧的情绪。
他的疑惑更像是对一个运转出错的电脑程序,近乎坦白地问道:“既然之前都可以忍耐,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因为这是底线。”
钟情伸手去拿桌上的戒指,却在碰到它的一瞬间被安德烈按住手腕。
但这以后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停顿片刻后他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就像两个幼稚的小孩,于是收回手去。
他木然看着钟情把戒指重新带回手上,轻声道:“我只是晚来一步而已。”
他很少这样轻声说话,这时听上去便有些茫然可怜。
钟情心软,放缓声音道:“晚来一步,也是不可逆转的命运。”
他将安德烈的求婚钻戒放回他的掌心。他很少这样主动触碰他,动作轻柔,带着点乞求的暗示。
“之前因为惧怕,我一直不敢和你说话。安德烈,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也很感激你的感情和这一年对我的保护。但是……放我回首都星吧,如果注定早死的话,我只想和父母生活在一起。”
“严楫死了,你连军区也不想待了吗?还是说,十年前你选择留在军校当助教,四年前你选择留下来当教授,也都只是为了严楫?”
安德烈轻轻抚摸上钟情的脸,依旧轻缓地、没有起伏地问,“那我算什么?”
钟情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安德烈也不需要他的答案。他毫无预兆地起身,拉着钟情一路来到天台。
视线越过大片雪白的玫瑰花,可以看见相邻的那所白房子。
在那场劫难后它失去了所有鲜花做装饰,外墙上盘亘的断藤和枯萎的残花只让它显得更加破败。
安德烈的手指搭在护栏上轻轻一敲。
细微的嗡鸣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无数微型飞行器盘踞在那所洋房上空,在安德烈手指落下的瞬间,碟弹如雨落下。
细微的敲击声被巨大的爆炸声淹没,一片尘土飞扬之中,对面别墅的天台和阁楼轰然倒塌,破碎的砖块倾泻而下,露出空荡荡的内脏。
安德烈再次抬起手指,落下前,钟情微颤着喝住他。
“够了。”
他闭上眼睛,很快又重新睁开。所有悲凉的、难堪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强行隐藏起来。
他平静地摘下素银戒指,仔细地包裹进丝巾里放进口袋,然后伸出手,在安德烈冷淡地注视下轻声问:
“元帅不为我戴上戒指吗?”
安德烈没有片刻迟疑。
他面色平静,对眼下威逼利诱后终于达成的结果似乎并不是很激动。只是在给钟情戴上戒指的时候,他的手抖了一下,试了两次才戴上去。
钟情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他仍旧怔怔凝望着对面那所残缺的别墅,甚至没有意识到安德烈说话时从没有过的柔和语气。
“结婚后我们可以在首都星定居。如果你想的话,可以把父母接到兰凯斯特来。”
钟情应了声好,却仍旧没看安德烈。
【我的房子!他爷爷的安德烈这败家玩意儿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房子上写的我名!】
钟情心中无声呐喊,【我当年为了刷深情分还抢着付了一半装修钱!那是我攒了整整八年的工资啊!】
系统默默听着,没敢说话。
这些天它眼睁睁看着安德烈一点点变得疯魔,觉得自家员工真的很有必要支付一笔NPC精神损失费。
*
研究室。
身穿白色防护服,护目镜挡住全脸只露出一双灰色眼睛的研究员朝钟情笑笑:“我还以为你永远出不来了。”
钟情从来没见过这里研究员们的真容,他们或许认识他,他却不认识他们。